回春堂的本部就在宁州, 季老爷如今是当家人,不仅要研习医术, 还要打理庶务,整日都非常的忙碌。
所以当下人急匆匆地拿着一张名帖来找他,便有些不耐烦,“交给李大夫去, 不要什么闲杂人等求见都拿来打搅我。”
回春堂的名声越来越响亮, 自然季家在杏林之中威望也越发高了,于是就有不少来自大江南北的大夫慕名而来, 纷纷想凭借自己的医术在回春堂占一席之位。
“老爷, 您还是看看吧。”随身老仆将名帖递给了季老爷。
季老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才低下头看名帖, 这一眼, 便正襟危坐了起来, 直到看完了, 才松了口气,不过依旧皱眉道“陆家小子什么时候拜于英国公门下?”
“老爷说的是谁?”老仆有些不太明白。
“传宗媳妇娘家那个小子。”
这么一说,老仆顿时恍然大悟,可他一样不解“不是听说出不了江州府吗?怎么跟英国公搭上关系了。”
“我怎么会知道。”季老爷合上未处理的事务,便问“他人呢?”
“就在堂内等着。”老仆回答。
季老爷捏着名帖,沉思不语。
他刚同意了妻子的提议,这会儿陆欣的娘家弟弟就到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 他有些摸不准。
“老爷, 可是要见他?”
季老爷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都搬出英国公了,小小季家哪敢不给这个面子。”
老仆于是退了下去,不一会儿,陆瑾便跟着进来了。
清俊的青年彬彬有礼地问候“小侄陆瑾见过季伯父。”
季传宗一直想替妻子打听陆瑾的消息,然而有季老太爷拦着,得到的消息都不准确。可是季老爷却清楚,这小子窝在小小的水桥县里,靠做屠夫卖肉为生,粗野没有出息,一辈子看到头就这样了,让人放心的很。
然而此刻季老爷看着站在面前的青年,却是一身青衣长衫,身姿挺拔,容貌俊秀,他面带浅笑,自信从容,如同大家而出的读书人,看起来赏心悦目,让人不禁赞叹一声谁家好儿郎!
季老爷看到陆瑾心下真是吃了一惊,他都怀疑这人与手下例行来报的是不是同一个。
不过毕竟是江湖上的老狐狸,哪怕再怎么吃惊,面上是不形于色的,甚至还带着笑容,似有欣喜地说“是陆家贤侄呀,快坐,来人,上茶。”
说着便开始整理桌上的账簿文书,一副忙碌的样子,又仿若抱怨道“陆贤侄来的突然,瞧瞧,乱的很,不宜见客呀,怎么不去府里坐坐?”
陆瑾叩了叩手便找了把椅子坐下,闻言笑了笑,说“季家门槛之高,小侄不过一无名之辈,实在惭愧。”
看来已经吃过闭门羹了。
季老爷没听大夫人提过,想必是不希望节外生枝才命人拒之门外。只是没想到陆瑾进不了季家门,就干脆找到了这里,还拿着英国公的名帖,这是铁了心要见他们了。
见他们做什么,无非为了陆欣。季老爷想到这里,只觉得麻烦,心道得尽快打发了才行。
“下人太不懂事,得让夫人好好教训教训,贤侄大量,就不必计较此事了。此次来……”
“来探望二姐,再者拜访季太爷和伯父伯母。”陆瑾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这时,下人上了茶,季老爷请陆瑾用茶,后者便执起了茶杯,微微一抿。
“哦,那可不巧,爹去拜访友人,不在家中,二弟和二弟妹去蜀州看药材去了,怕是得过些日子才回来,至于你姐姐……”季老爷正思量着是否也打发个名目称不在,便见陆瑾放下了茶杯,收了笑意,直视着季老爷道“二伯父和二伯母若不在,虽遗憾却无妨,只要季伯父和伯母在,便是全了陆瑾的礼数,二姐守了寡,今后还得多谢伯父伯母照看她。陆瑾无用,之前一直出不了江州,幸得英国公赏识,为其效命,英国公宽宏大量,特许我来探望姐姐,也恳请伯父伯母准许。”
陆瑾一听到季老爷提到二房就知道他还想瞒着自己,心下油然产生一股愤怒,可他不能就这样梗着脖子质问他,只能努力压下那股冲动,强行镇定下来说话。
他来宁州的目的不是为了吵架撕破脸的,而是探望姐姐,得先见到她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季老爷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陆瑾,打量了许久。
陆瑾任由着他打量,气定神闲,仿佛成竹在胸。
终于季老爷说“贤侄既然知道,那我就不隐瞒了。这事是我季家对不住陆家,说出来实在没脸。我妻爱子心切,日日恳求,又喜欣儿容貌性子,我这个当爹的,便糊涂地答应了。贤侄不满,我也能理解,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尽量满足你。”
好一个有要求就尽管提!陆瑾心下冷笑,二姐的青春年华季家赔得起吗?
“我要见姐姐。”陆瑾最后冷静地说。
一个小厮匆匆地跑进了后宅主院,对外头的丫鬟说“快,我要见大夫人。”
“什么,陆家小子找到老爷那里去了?”大夫人气地站了起来。
小厮回道“是,陆家少爷拿了宋国公府的名帖,老爷不得不见,这会儿老爷要陪他回来见大少夫人,让我先来禀告夫人。另外,老爷说陆家少爷已经知道了少夫人嫁给大少爷的事,让夫人看着办。”
大夫人蓦地转过头去,头上的金钗一时晃动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