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先生足足用了一刻钟, 这才压下了心头的痛惜,转口问起甄停云“这么珍贵的香料, 你怎么能不好好收着呢竟还被人毁坏了”
说着说着,虞先生又是一阵的心痛,好容易才忍着心痛开口问道“说罢,究竟是何人毁坏了你的香料。”
虽然虞先生痴迷香道,但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甄停云此时来请她辩别香料是为了什么多半是为了与那毁香的人说明这香料的价值,与对方讨要赔偿。虞先生心里痛惜香料被毁,自是站在甄停云这边, 便道, “其他倒还好,我适才说的那几块香,但凡有所损坏, 其价值必也是不可计量,难以估计的。”
说着, 虞先生语声微顿, 不由感慨“若是寻常人家, 只怕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的。”
话声未落,一侧的钱满月已是脸色惨白,眼前一黑,竟是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见状,虞先生也顾不得与甄停云解说其他,连忙叫人过来, 扶起晕过去的钱满月,又吩咐人去请女学里的女医过来给这晕倒的学生看诊。
这般一折腾,待得女医过来扶钱满月出去后,屋中方才又安静下来。虞先生盯着甄停云把那些香料重新包好,这才拿了条素白的绢帕仔细的擦了自己的手,抬眼去看甄停云,道“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
甄停云原也没想瞒着,更何况这是当着女学先生的面。于是,她便垂手恭立在一侧,老老实实的将昨晚上的事情托盘而出。为了表示自己所言无虚,甄停云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若是先生还有怀疑,大可以让与我同屋的杜青青过来昨日发生的事情,她亦是人证。”
虞先生深深的看了甄停云一眼,忽的莞尔一笑,摇摇头“不必了,你是楚夫人的弟子,她看人的眼光,还有你的人品,我是信的。”
甄停云还真没想到虞先生竟然还知道自己拜了楚夫人为师这事。
见她这般瞠目结舌,虞先生也不由一笑,倒也不逗她,坦然道“你与楚夫人的拜师礼,我虽没过去也是送了礼的,自然知道你的事。”
甄停云这才恍然。
因着楚夫人的缘故,虞先生对甄停云还是存了些善意,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主动道“这事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替你与院长禀明,请她出面解决此事。过几日便是两校联考,你做学生的还是当以学业为重,莫要为着旁人旁事反误了自己的事。”
甄停云心知虞先生这么说,钱满月退学的事情也算是定下了大半。她心下既是感动,连忙躬身一礼,郑重的应了下来。
眼见着甄停云这般乖巧知礼,虞先生对她的观感又好了些,略作犹豫,还是提醒了甄停云一句“这龙涎香乃是御香,皇家特用,哪怕流落民间也是要贡上的,而你手上这块龙涎香,其色近乎白,堪称上上等,便是在皇室中也是少见。”
甄停云闻言一怔。
虞先生见她果然不明此事,略松了一口气,耐下性子接着道“我并不知道那位将这些珍惜香料赠你的师长是否知道龙涎香的特殊,但是我们制香课是不会用到太过珍贵的香料的,尤其是龙涎香这样的御香。所以,我还是建议你找个机会把这块龙涎香还给你那位师长。”
甄停云心知虞先生这是有意提点自己否则,这般的事,她大可不必多言。甄停云心下更为感动,连忙垂首应声“是,谢先生提醒。”
虞先生微微颔首,该说的也都说了,她起身欲走却又忍不住回首去看那些珍稀罕见的香料。
虽然那些香料已是重新包好,可虞先生这样的香道大师原就嗅觉灵敏,此时依旧能够嗅到空气里那淡淡的余香,实是令人心生醉意,连话都多了起来“说来,那钱满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倒也不是她傻,不过是见识有限,眼界有限,不知你那香料的真正价值罢了。你既是选了制香这门课,也需得多用些心,好好学一学。否则,岂不辜负了这些好香,也枉费了那位赠香师长的好意”
说到这里,虞先生自己都笑了,不由也是感慨“说来,你这位赠香的师长也实在是大方。哪怕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香料同在一桌”
说罢,虞先生自嘲的笑了笑,倒没有再说下去,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抬步出门了。
甄停云送走了虞先生,又抬手将桌案上的那些香料收起来,心里则是开始琢磨起那块龙涎香来元晦他究竟知不知道龙涎香的特别而且,这龙涎香既是御香,元晦又是哪来的呢难不成,是摄政王赏给他的可摄政王无缘无故赏他这么一块香做什么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哪怕是甄停云也是满心疑团,偏偏她眼下还在学里,不好外出去找元晦询问此事,只得将那块龙涎香格外小心的包好,想着过些日子便将这块香还回去给元晦,顺便问个清楚。
钱满月的事情解决的很快。
傍晚的时候,甄停云与杜青青正在屋里聊莳花之事。
因着杜青青今日才上了莳花课,回屋的路上还剪了几枝还沾着雨露的花枝,自己翻了个白玉花囊出来,小心的插上去。她将插了花枝的白玉花囊摆在窗台边,笑着与甄停云显摆自己在课上学到的一些莳花技巧,洋洋得意的自夸“我这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别说,屋里摆上个白玉花囊,插几枝时鲜花卉,真就好似是平添了许多鲜活甜美的颜色,就连空气里都带上了一丝丝的花香。
怪道那些公卿府邸的贵妇人们,闲来莳花弄香,这也确实算是打磨时间,令生活增色生香的逸趣了。
见杜青青这般兴致勃勃,正捧着书看着的甄停云也应和了两声“我还挺喜欢这样自然的花香果香的。其实,制香上用的许多香料也是取自花草,如龙脑、苏合等皆如此”
两人说得正高兴,忽而便听得外头有人推门,抬目去看却是钱满月。
钱满月脸上已无半分羞赧,只目光怨毒的回视了她们一眼,声调极冷,似讥似讽“不用这么看我。”顿了顿,她冷笑了一声,直接道,“我要退学了,现在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杜青青连忙移开了眼,不看她也不与她说话。
甄停云倒是看了钱满月一眼“你该明白你之所以会被退学,是因为你偷盗,你损坏我的香料却又赔不起。”
钱满月咬着牙,挤出一个笑来,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啊,托你们的福,院长急着要我退学,还把我入学时交的银子都还了我。我这几日在学里白吃白住,还能与你们这样的大家小姐同处一室,实是我的荣幸。”
说罢,钱满月将被褥等物随手一卷,这就要抱着东西出门。
甄停云翻了一页书,看着她的背影,忽而道“你也别总觉着自己聪明,旁人愚蠢,岂不知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是,这回是我眼界有限,认不得你那香,犯了蠢。”钱满月闻声回头,最后环视了一圈屋舍,最后才将目光放在甄停云身上,“我会记着这次教训的。”
说罢,她抱着那些东西,摔门就走,哪怕手上抱着东西十分吃力,可她还是昂首挺胸,如同天鹅般仰着头,硬是走出了咄咄逼人的声势,全无初时的羞赧内向。
杜青青直到此时方才开口,小声道“你和她说这些干什么”她也实在是怵了钱满月这样的人,连话都不敢多说。
甄停云道“人都说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钱满月这样的,总不好真将她逼到了绝处这样的人,有野心也有算计,但她最是能忍能狠,只要不到绝处就不会豁出去。你没听她说,院长还把她入学的银子都还她了估计,院长也是不想逼她太过,还是留了些余地。”
杜青青想起钱满月做的事仍旧心有余悸,难免担心,低声道“要是,她想报复我们怎么办”
甄停云“那,到时再叫她赔我香料钱”
杜青青被甄停云这话逗得一笑,到底还是把钱满月的事情搁下了。
于是,屋子里四张床榻,最后只剩了杜青青和甄停云两个人。
为此,她们这一排三间屋子,其他两间屋子的人对着甄停云都十分敬畏,早上盥洗间遇着时还额外小心的打招呼见礼。杜青青听了八卦,贼兮兮的回来说给甄停云听“外头都传,说你手段特别厉害,一进来就踢了个姑娘出去;才上一天课又把钱满月也踢了。如今,她们都在打赌,赌我能在这儿住几天呢。”
甄停云“”
杜青青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这样也好,以后就没人敢来这里和我们挤了。就只咱们两人一间屋子,也挺空的哈哈哈”
甄停云“”
过了片刻,甄停云才回了一句“算了,你高兴就好。”
传言这种东西,果然是越莫名其妙越能传播开去。
反正,传到后头,连杨琼华都知道了,还来打趣了一回。
甄停云却是不以为意,主要是马上就要两校联考了,甄停云只恨人为什么还要吃饭睡觉,否则她真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都埋到书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