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惊喜。只是本座不明白,你是怎么找来的。”
男人的嗓音一如往昔地冷漠威严,不含任何喜或不喜,纯粹的陈述语句。
沈眠低低喘息,体内寒气侵袭,他支撑不了太久,他拖着虚浮、僵硬的脚步,缓缓朝那位被莹白神辉笼罩的神明走去。
“我是,我是怎么找来的,不重要。”他断断续续地说。
“我,来找帝座,是有一事相求。”
神明立于光辉中,身形高大,法相庄严肃穆,神圣而不可冒犯,那是沈眠最熟悉的相貌,属于魔尊的相貌,身躯,亦和魔尊一般高大伟岸。
沈眠不禁轻笑起来。
神明因为那抹纯然无瑕的笑,微微晃了晃神,他问“你要求本座何事。”
沈眠已然步上台阶,立于神座之下,他抬头仰视着启天帝座,只是那眼神毫无敬意,好似只是在和一个和他平等的人对视。他的傲慢,使他连神明都敢蔑视。
可启天帝座并未发怒,他静静地看着这个渺小、却骄傲的人族。
沈眠抬起手,用指尖感受神辉的暖意,他阖上眼眸,用沉缓,却分外有力的嗓音说道“我想,与您,双修。”
启天帝座皱了下眉。
他皱眉,并非因为沈眠的这六个字,而是因为,他听到这六个字时,内心刹那间泛起的波动。
沈眠道“如你所见,我已经快冻成一座冰雕了,为了多活几日,我需要您的神辉和怀抱温暖我,照耀我。”
话语之间,他已然褪下身上那件绣着彼岸花的玄黑锦袍,绣金的纹样点缀在长袍的衣摆,显得格外沉重而有质感。
沈眠自顾褪去内衫,他的动作算不上快,也算不上慢,但落在启天帝座眼中,无疑是一种蛊惑。
这个人族,很会利用这具皮囊。启天帝座冷静地想。
他的思想很冷静,可他的心却并非如此。
就在不久前,他的心曾为了这个人族狠狠痛过,虽然那不是他的痛,是魔尊的痛。
在不久前,他也因为这个人族陷入迷惘、患得患失,那也不是他的感受,那是姬长离的感受。
他的半魂,他的神躯,都深深爱着这个人族。没人比他更清楚,甚至这个人族自己都不清楚,那两人是何等爱他。
启天帝座一向将自己,与姬长离,魔尊划分的很清楚,他不屑与魔拥有共同的过去,共同的感受。
可这一刻,他发觉自己并非一个独立的个体,因为那两人的情感,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判断,他的情绪,甚至是他的七情六欲。
他正在被这个光裸的少年深深吸引。
少年攀上他的肩,白皙光滑的肌肤,近乎透明一般,他的手不自觉抚上。
这个少年实在娇小过了头,他倚在他怀里,就好像本该在这里,好像天地间最伟大的神明的胸膛,合该让他倚靠,如此理直气壮,又让人舍不得将他驱逐。
他的身躯冷得像块冰,从内而外的冷,如同寒玉雕琢的人偶娃娃,精致过了头,也冷得过头。
启天帝座沉默良久,终于抬手将他拥入怀里,用神辉将他包裹。
沈眠并不感到意外。
他知道,他会爱他。因为他是仙帝,也同时是魔尊,是姬长离,所以他一定会被他吸引,然后爱他。
这具身体和魔尊的神躯完全一样,唯独不同的是,他不如魔尊的神躯那般寒冷,却是另一种沁人心脾的微凉,可以将沈眠体内的寒冷驱逐。
沈眠解开男人的玉白腰带,那里和魔尊一样,可怖而狰狞,他试图用冻僵了的手取悦这位好似没有情欲的神明,终究失败了。
沈眠犹豫半晌,终于还是俯下身,用尚有温度的舌尖舔了舔。
上方骤然传来一声吸气声,沈眠见有了起色,便尝试用口腔包裹住,却只能含住一点点,正烦恼,忽然被男人直接抱起来,压在身下。
“你在做什么”
启天帝座呼吸沉重,目光再不是不含情绪的冰冷,他像是被逼到角落的困兽,语气带着莫名的愤怒。
沈眠无辜地道“使你开心。”
“本座不觉得开心。”
沈眠却轻嗤一声,视线瞥向下方,道“那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启天帝座连自己都不曾料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只是觉得不对,这个骄傲的少年不该做这种事,他竟感到心疼。
这不是魔尊的情绪,也不是姬长离的情绪,是他自己的。
他再次重申道“不许做这种事,不管对任何人,都不行。”
沈眠呵呵一笑,心说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这是个修仙位面,你又是个魂体,爷才不干这种事。
不过,他面上倒是老老实实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我不曾替别人做过,你是第一个。”
启天帝座脸色好看了许多。
他掌心贴在沈眠背上,缓缓将神辉注入他体内,肆虐的冥气被暂时压制,怀里这具身躯也终于回暖。
冥气是由最阴冷、侵蚀性最强的死气经过数万年炼化而成,因此惧怕最精纯、干净的神力,只是沈眠体内的冥气数量过于庞大,而且生生不息,所以只能暂时压制,却并不能完全根除。
“回去吧。”
启天帝座将他放置在神座上,转身欲走。
沈眠扯住他的衣袖,勾唇笑道“我回不去了,我只能来到这里,可没办法回去。”
启天帝座一愣。
“你神通广大,如何会没有办法。”
沈眠道“很遗憾,这回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的底牌都用光了,帝座这抹神辉能支撑我几日十日十五日倘若帝座忍心看一个无辜的人死在这里,尽管离去便是。”
启天帝座道“你有何无辜。”
沈眠挑了下眉,问“怎么不无辜,我难道偷过抢过什么难道害过谁的性命倘若你要与我说姬长离落崖的事,那事可不是我干的,帝座你该最清楚才是。我来了两年多,除了被人欺负,就是被人欺负,谁有我无辜”
男人看着他,道“你或许不曾偷过、抢过,不曾害过人性命,可你欺骗了许多人,姬长离,那魔头,沈均,他们各个对你好,甘愿为你殒命,你可曾在意过”
沈眠唇角一弯,道“在帝座眼中,我似乎永远都是个奸邪狡诈,无情无义的小骗子。”
启天帝座道“魔尊前脚离开魔界,你后脚便来寻本座,那你告诉本座,你是什么人。”
沈眠不禁笑出声,大约从不曾听到如此中肯的评价,他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你说的不错,我的的确确、就是那样的人。”
启天帝座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沈眠低垂眼睫,轻声笑道“他刚走,我便为了活命向你投怀送抱,我还能是什么人呢,只是帝座究竟在怕些什么你为何不看我,不碰我,急着离开你是不是在惧怕,分明知道我的本性,却还是忍不住爱上我这个骗子”
“一派胡言。”男人沉声呵斥。
沈眠仍旧走向他,从身后紧紧搂住男人的腰,挑衅一般低笑道“你是天地间唯一的神明,是这片大陆的守护神,何必惧怕区区一个我”
启天帝座面容仍旧平静,冷漠而威严,只是他很清楚,他的内心,正如这个小骗子所言。
他不敢看他,亦不敢碰他,他在惧怕他,惧怕区区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