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这声‘娘’是昀哥儿叫的,站在外面的他面露震惊之色,喊完后下意识就扭头将身后晨哥儿的双眼蒙住。
并将他往身旁的丫鬟怀里塞,让人把他抱走。
晨哥儿拼命挣扎,扭着头还要往里看,嘴里一口一个怎么了,同时还喊着娘,大抵也知道肯定是秦明月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丫头惨白着脸,闭着嘴死死将晨哥儿钳在怀里往外抱,连头都不敢回。
秦明月半伏在地上,人事不省。
屋里一片混乱,孩子的哭声和几个丫鬟的惊恐叫人声混成一片,鲁嬷嬷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昀哥儿快步往里走,路过她之时,恨恨地盯着她:“若是我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爷要了你一家子的小命!”
明明不过是个不大点的孩子,浑身气势竟震得鲁嬷嬷说不出话来,她一屁股坐倒在地,哪还有之前的游刃有余和体面。
完了,完了!
她此时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若今儿个真把这秦氏逼死在这里,新帝绝对饶不了她。
紧紧闭着眼睛的秦明月,感觉到外面的动静,心里暗暗叫苦。
她万万没想到昀哥儿和晨哥儿竟然会这时候来,也不知会不会给两个孩子留下什么阴影。
却又解释不得,只能悄悄地拽了一下抱着自己的香巧。
香巧被吓得不轻,整个人都懵了,这会儿除了抱着秦明月哭,已经做不出其他反应。
感觉到自己被拽了一下,她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又被拽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
见娘娘眼皮动了一下,再看她额头只是微微红了一小块儿。
她下意识地拿帕子盖在秦明月脸上,继续哭道:“娘娘,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您可让两个哥儿怎么办,让奴婢们怎么办才好……”
昀哥儿面色苍白地走过来,眼中含着泪,斥道:“哭什么哭,还不把我娘抬到炕上去,来个人,赶紧去请大夫来。”
香巧这才一骨碌坐了起来,和香桃两个将秦明月抬到炕上去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了,紧接着祁煊亲自从宫里赶来。
偌长的仪仗,蔓延了几条街,甚至过往老百姓都知道这是新帝出宫了。
回的是当初新帝未登基之前住过的潜邸,据说未来的皇后娘娘就是住在这里,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因为祁煊这番大张旗鼓出宫,宫里和外面议论得沸沸扬扬。
与此同时,慈宁宫里,鲁嬷嬷跪在太皇太后脚前,再不复以前的沉稳体面,而是哭得像死了爹似的。
“老奴万万没想到那秦氏竟会如此烈性,当场就往墙上撞了去……”
太皇太后的脸色也不太好,不停地喃喃道:“这下完了,若是秦氏真有个三长两短,皇帝大概要恨上哀家了。”
又斥着鲁嬷嬷:“你急匆匆地跑回来作甚,怎么就没在那里看看秦氏的情况?”
地上的鲁嬷嬷哭丧着一张脸。
她哪敢在那里多留,秦氏身边的丫鬟哭成那样,人肯定伤得不轻,说不定人没了。
她留在那里,扭头就是被人当场打死的份,自是头脑一片空白地赶忙趁乱回宫,寄望能博得太皇太后的庇护。
这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哪有什么理智可言。
即使鲁嬷嬷不说,太皇太后也明白她心里想着什么,更是觉得恐怕那秦氏真不好了。
忙命人把太后叫过来,商量如何才能把接下来新帝的雷霆震怒应付过去。
而另一边,祁煊一踏进房门,就看见临窗大炕上坐着一大两小三个人。
三个人眼圈的都是红红的,尤其是晨哥儿,换成往常见到他,早就嚷嚷了起来,今日却是蔫蔫的,窝在秦明月怀里,另一只还紧紧的拽着她衣襟,生怕她跑了似的。
“你怎么来了?”
见到他,秦明月有些诧异,也有些惊喜。
旋即明白他是为何而来,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缠着的白布,“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祁煊当然知道她没事,几个大步来到炕前坐下,“来,跟爷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秦明月面露出赧然之色,到底没隐瞒他,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完后,祁煊也没怒,而是面无表情地让香桃她们将昀哥儿和晨哥儿领出去。
晨哥儿倒还好,傻乎乎的他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嘴里还嚷着不走,晚上要和娘一起睡。
昀哥儿比他大,懂的事也多,忙一把拉着他,将他哄了出去,临出去之前还有些担忧地看了秦明月一眼。
爹气成这样,娘恐怕要惨了。
可不是惨了嘛,等孩子们下人们都出去,祁煊一把将秦明月拉过来,按在膝盖上就揍了起来。
也是祁煊是个狠的,竟觉得隔着衣裳打得不痛快,将她衣裳褪了。
“呀……”她不禁一声轻唤。
祁煊素了多时,又想了她已久,哪里受得住这番。
二话不说,就顺势拽了自己的腰带,将她按在了身上。
至于秦明月,本是算无遗策,将得就是太皇太后和那些大臣们的军,哪知却被两个儿子给撞见了。
她心里后悔死了,生怕给两个孩子幼小的心灵造成不好的影响,正想着办法安慰他们。
这边祁煊怒气腾腾而来,知道他能来得这么快,肯定也是被惊着了,所以她心里十分心虚。
能和平解决,总比大动干戈的好,见祁煊如此好对付,自然迎合了上去。
也是久旱逢甘霖,两人自打大婚后还是第一次分别这么久的时间,其实不光祁煊想,她也想。
“你就这么不信任爷?
觉得爷办不了这事?
轮得到让你出头?
不跟爷商量,就搞出这种事,胆子肥了是不是?”
她拿自己衣裳盖在头,嘤嘤直哭:“这不是来不及跟你说嘛……”
“还狡辩!”
“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一番,就是傻子……”
“这么说,爷也是傻子了?”
“你胡搅蛮缠,先声夺人,明明是你要打算要对不起我的……”
“爷怎么对不起你了?”
“不说我也知道,他们肯定给你挑了好几颗小嫩苗,准备替代我这老菜秧子……”
祁煊被气笑了。
……
一直到外面天擦黑,祁煊才精神抖擞地从里面步出来。
以德全为首,院子里站了十多个人,离这边有五六丈之远。
一见祁煊从里面出来,德全才带头迎了上来。
“陛下。”
“侍候好你们主子,若再有宫里来的人,直接轰出去!”
这话是对香巧她们说的。
香巧忙垂首应道:“是。”
祁煊半眯着眼,看着远处灰黑色的天空,定了会儿神,才迈步离去。
次日,朝堂之上便卷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个小御史,当朝弹劾起翰林院庶吉士杨莲亭停妻再娶并贬妻为妾之事。
这事在京中早已不是新闻,不过是个庶吉士,也没人将之放在眼里。
尤其之前大昌处在多事之秋,大事都议不完,怎么会关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倒是这御史之后所言,让许多人都为之动容……因为被这杨莲亭贬妻为妾的那个妻,不堪受辱,撞墙自尽了。
像这种事,若是民不告则官不究,若是没人管,同样都是泯灭于世的下场。
可若是有哪个御史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出来管管闲事,轻则遭到贬斥,重则剥夺其功名。???c0
因为自古以来为官者讲究立身中正,在人品和道德上不得有太大的瑕疵。
人品即是官品,道德败坏之人,读书人都耻与为伍。
而为官者大多都是读书人,不管私底下其本身如何,至少在大面上要让人挑不出什么错。
且这种贬妻为妾无故休妻的行为,若是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是对社会秩序的一种破坏,更是对伦理纲常的挑战。
所以这杨莲亭真是自己往枪口上撞,新帝初登基,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小事都会变成大事。
果然,祁煊动怒了,连番怒骂此人真是卑鄙小人,心思肮脏,无耻下流,甚至质疑起当初是谁点的他翰林。
能是谁,还不是先帝嘛。
不过新帝都怒成这样,下面大臣们自然不能让新帝一个人唱独角戏,那不是显得大家特别没共同语言。
一个和上位者没有共同语言的官员,你还想升官?
你等着吧。
鉴于此,纷纷有大臣附和并斥责杨莲亭,显得特别义愤填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撞墙身亡的女子是他们家里什么人。
当然也有些抱着伦理纲常不丢老大臣,是真对杨莲亭此举格外不能苟同,纷纷出言斥责。
一时间,朝堂之上格外嘈杂,风头也是一片倒。
首辅薛庭儴目光晦暗,忍不住看了身后的礼部尚书胡前一眼。
胡前面露苦色,对他露出一抹无奈眼色。
他已经连朝后面看了几眼了,可那些蠢猪根本没反应过来。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那小御史又说话了,这次弹劾的可是同朝为臣的官员。
倒也不是什么紧要大员,不过是个正五品礼部仪制清吏司的郎中,而此人恰恰就是昨日祁煊提出立后之事,首先站出来反对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