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不大,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
她似乎已经被吓到了极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边哭边喊道:“你们抓我做什么,我不是景仁宫里的人。
不对,我不是宫女,我是衡国公府的人,是十姑娘的贴身丫鬟。”
她奋力在刑凳上挣扎着,就像是一只被人按住脊梁的青蛙,“十姑娘你快救救奴婢啊,十姑娘……”
一直瑟缩在堂中一角的莫十姑娘,仿若被针扎似的终于清醒了。
她上前一步,怯生生地对秦明月道:“皇后娘娘,她确实臣女的贴身丫鬟,您能不能……”
秦明月并没有理她,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她眼中的泪水唰的一下就出来了,可这并没能阻止什么。
那丫鬟捆在刑凳上,再也不能挣扎,一板子下去,就是一声杀猪似的尖叫。
丫鬟疼得面孔扭曲,却还在和莫十姑娘求救。
而莫十姑娘见秦明月如此不给自己脸面,心中又气又恼又羞,她去看莫太贵妃,可莫太贵妃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只能再去求秦明月,边哭边求,看起来十分可怜。
死亡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若是让春桃来回答,她大抵会说是一种感觉自己快被打烂了,五脏六腑都疼得宛若火烧,眼睛快从眼眶里爆出来。
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眼前的所有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血色,她看不清外面的一切,也听不见了,感觉那些声音离自己很远。
她要死了,而她的姑娘救不了她。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想起了昨天晚上吃的那碗红烧肉,想起了她新做的还没来得及上身的裙子……
“我招,我知道一些事……”
“春桃!”
莫十姑娘尖叫了一声,震惊地看着自己丫鬟。
春桃奄奄一息地趴在刑凳上,整个人宛如从血泊中捞出来也似。
她的意识似乎也有些不清楚了,只是下意识地就开始说了起来:“……八姑娘是姨娘养的,这种人没皮没脸惯了,这次她和十姑娘能来宫中给太贵妃侍疾,本就是两人联手逼退了七姑娘和九姑娘,才挣来的机会。
因为府里人说,说是来给太贵妃侍疾,实则以后是侍候皇上的……”
秦明月眼神一动,就有人将她从刑凳上解了下来,也没动她,就让她趴伏在那里。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两个小孩子说的话,就想不开寻短见?
那些话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八姑娘的伤心其实就是做给人看的,包括十姑娘也是……我虽是个下人,可也知道这些当姑娘的脸皮比我们这些下人们厚多了……十姑娘特意去找了八姑娘一同用晚膳,用罢两人还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说得很晚,临走的之前十姑娘趁八姑娘不注意,往她茶水里放了些东西……”
莫十姑娘一面叫着春桃,一面就要往这里扑,却被人拦了下来。
“……我只当以为自己看错了,却万万没想到八姑娘竟悬了梁。
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干系,但想必之间必有联系……”
秦明月看向莫十姑娘,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尖叫着:“跟我没关系,她为了保命胡编乱造的,真得跟我没关系,我和八姐姐关系向来好,我怎么可能会害她……”
莫太贵妃也急道:“秦明月你不要听这些下人胡乱攀扯,她们为了保命,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这时,有几个羽林军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统领,在花丛中找到了这个东西。”
其中一人手里持着一个小瓷瓶,而莫十姑娘看到那个小瓷瓶顿时脸就白了。
见此,秦明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莫十姑娘,你还有何解释?”
“我……”
她不禁去看莫太贵妃,可秦明月并没有给她机会,“看来莫十姑娘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
莫太贵妃站起来,拦在莫十姑娘的身前:“秦明月,你想干什么?
难道你还想对我衡国公府的姑娘用刑不成?”
秦明月没有理她,她抬了抬手,香巧和香桃以及几个太监就涌了上去。
他们上去后也没动莫太贵妃,只是将她挡开,并趁机将莫十姑娘抓了过来。
莫十姑娘拼命挣扎,像只垂死的鸟儿使劲扑腾着,可还是没能阻止她被拖向刑凳。
刑凳上血淋淋的,上面还有一些粘稠的呈块儿状的东西,有的已经开始凝固泛黑,还有一滴滴往下滴的血。
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崩溃地尖叫道:“是姑母让我做的,是她让我做的。
她说我得她喜欢,说若是利用好这个机会,我就能成为娘娘了,所以我在八姐姐茶水里下了药。
这药会让她陷入沉睡,至于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但肯定是姑母让人下手的……”
“十丫头……”
……
景仁宫的宫门被拍得砰砰直响,间或夹杂着祁煊的声音。
“明月,你让人开门,别做傻事!”
“明月!”
“把这门撞开!”
祁煊的话语方落下,宫门从里面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正是秦明月和昀哥儿。
祁煊两个大步上前,气急败坏道:“什么事值得你这样?
爷早就说了,天捅破了,还有爷朕给你撑着!”
他刚下朝就收到了消息,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景仁宫宫门紧闭的样子。
夫妻多年,他十分清楚秦明月的个性。
她会考虑所有人,唯独不会替自己考虑。
这条路确实是对他们最为有利的路,可若是走不通……
他不敢去想她抱着破釜沉舟的心去做这件事,若是不成她会怎样。
若是她为了两个儿子,不给任何人废掉她后位机会怎么办?
祁煊并不怀疑秦明月会不敢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天底下没有人比她更爱昀哥儿和晨哥儿,即使连他都不如。
他怕,怕得心肝发颤。
刀枪剑雨,他都闯过,可还没有什么时候能让他像此时这么怕过。
祁煊一把将她拥在怀里,“你个蠢丫头,大不了这皇位咱不要了,爷带你回辽东!”
“那啥……”秦明月拉了他一下。
祁煊凶巴巴地道:“干什么?
!我告诉你,爷不会就这么轻易饶过你的,你哭着求都不行!”
“事情已经解决了。”
呃……
……
太皇太后看着眼前这个低垂着头一脸柔顺恭敬的女人。
她真小瞧了她!
本以为是一只小猫,没想到竟是一头母狼!
“还请太皇太后恕罪,明月也是一时被担忧冲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狂妄之举。”
“祖母!”
太皇太后回过神来,看了看祁煊,又看了看秦明月,才道:“罢了罢了,哀家若是再追究下去,恐怕皇帝都饶我不得。
也是莫太贵妃居心叵测,竟然妄图污蔑两位皇子,才会做下这等恶毒之事。”
她看向鲁嬷嬷,吩咐道:“传哀家的懿旨,莫太贵妃品行不端,心肠恶毒,着令褫夺封号,圈禁在景仁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至于那莫十姑娘,送回衡国公府,让衡国公夫人好生教导。
莫八姑娘也是死得惨,让他们好生安葬吧。”
语毕,她笑着对秦明月道:“还望皇后别心生怨怼,毕竟莫太贵妃是先皇宠妃,又是前太子生母,总还得顾念些旧情。”
“明月不敢。”
“那就好,想必今儿你也累了一天,大皇子又受了惊吓,还是早早会坤宁宫歇息吧。”
“谢太皇太后。”
待秦明月和祁煊相携离去,太皇太后这才看向左下首的太后和马倩蓉。
“本宫真是看走了眼,这样的局,她也能破的。
也是那莫太贵妃实在不中用,这么好的机会就让她给错过了。
自此一事,想必坤宁宫那边会谨言慎行,至于皇帝……”她顿了一下,“大抵会心生厌恶,所以蓉丫头最近还是少出慈宁宫,暂且修身养心吧。”
“是。”
……
这件事情终究还是有影响的,最大影响就是昀哥儿变了。
若说以前他便勤奋好学,如今更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读书上,连陪晨哥儿玩如今都有些顾不上了。
为此,晨哥儿抗议了好几次,可昀哥儿还是依旧如故。
秦明月看得心疼不已,和昀哥儿谈了一次,可这孩子根本听不进去。
反倒是祁煊不以为然,认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甚至还给昀哥儿找来了武艺师傅教授他武艺。
最近晨哥儿又找到了新乐趣,那就是练武。
每天都缠着昀哥儿要同他一起去,为了不让晨哥儿打扰昀哥儿,祁煊没办法又找了个武艺师傅另外教他。
说是教他,实则就是陪着他耍拳玩,不过晨哥儿却是学的有模有样,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昀哥儿在练武上还有天分,当然这是后话。
自此,一家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祁煊忙着前朝之事,昀哥儿晨哥儿忙着念书和习武,而秦明月则忙着后宫诸事。
她初登后位,一直没来得及去各位太妃宫里拜访,作为皇后,这个场面还是必须走的。
也因此,秦明月最近屡屡造访东六宫。
这边的动静尽收太皇太后的眼底,她命人暗中看着,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
秦明月并没有过多流连在哪个宫中。
当然也不是没有,也就承乾宫她去的次数多点。
可一来承乾宫离坤宁宫近,二来也是承乾宫的孙太贵妃与皇帝有旧,皇后因此而亲近她,似乎并不是什么让人值得诧异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