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信王说“宫中人多眼杂,殿下实不该此时冒险与我见面。”
上回婚宴他还说我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也不行, 现在又不怕连累我了吗
信王道“我实在没有办法, 找不到机会与瑶妹妹见面,偏生最近又情势迫人, 我也是陷入死胡同了, 走投无路才来向瑶妹妹求救。外面有太妃看着, 我们尽快说完便是。”
我问他“殿下有何为难事,我能帮得上忙的”
“上回瑶妹妹画给我的那张图, 我已经反复琢磨研究,能用的都用上了, 但是这朝堂,毕竟还是陛下的朝堂。”
我不解“我能做的仅限于此,人心向背非我能左右, 这些只能靠殿下自己在外周旋连横。”
信王道“这些确实是本王分内之事,不过这情势因时而动,变化莫测,最近两个多月里更是变动频仍,所以我还需要瑶妹妹相助,随时为我出谋划策,调整战略才行啊。”
“殿下是希望我再多给些内幕消息么”我明白了, “前几天甘露殿崩毁时, 倒是又瞧出些许端倪, 不过都是些细枝末节。”
“契机说不定就藏在这些细枝末节里。”信王起身取来笔墨, “小王洗耳恭听。”
我提笔蘸墨,下笔之前停住问他“将来殿下若身登大宝,国政机要更是错综复杂、瞬息万变,难道也要我一直辅助吗”
“如今我屈居人下、势单力孤,不得不仰赖瑶妹妹相助;倘若将来真能一飞冲天,则天下俊士豪杰尽为我所有,岂会以社稷负累一女子”信王微笑道,“瑶妹妹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做到。身为人主,说过的话若都能反悔不算数,如何收得住下属的忠心呢”
“殿下可愿起誓”
“若本王违背诺言,”信王忽然轻蔑地一笑,“那就罚我寿数子息皆不如今上陛下,徒劳空忙皆为人作嫁。”
陛下言而无信还倒打一耙,才致使信王这些年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哪怕他坦坦荡荡地说朕就是改主意了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君,信王起码还可以做个安稳王爷,不用时时担心自己脑袋搬家。
我落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把那日他们出乎意料的表现和心事一一告诉信王。
“原来骠骑将军虽与太师不睦,对陛下却是忠心耿耿以命相护。原本我已无处下手,正犹豫要不要去拜谒他,幸好瑶妹妹及时告知。否则他去作证告诉陛下,或者当场拿了我,我就成了自掘坟墓了。”信王把手按在纸上,倾身对我说,“瑶妹妹又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来日定当厚赠相报。”
“我不图什么厚赠,”我放下笔向后坐直,“殿下记得答应过我的条件就好。”
我跟信王商议完毕从花厅出来时,德太妃也训斥完了岚月放她回到院中,她的举止仪容收敛了很多。
她主动迎上来,恭恭敬敬地对信王行礼“殿下今日为太妃寿辰劳碌操心,一定累了,送姐姐回去就让妾身代劳吧。”
信王本也不适合送我,没有拒绝。
我说“二位新婚燕尔,王妃还是留下侍候陪伴殿下吧,不必送我。”
岚月目中芒刺一盛「自己不要脸勾搭有妇之夫,还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是故意讽刺我、耀武扬威吗都踩到我脸上来了」
方才我忘了提醒信王,回去好生安抚岚月,就算不能把图谋大业的计划告诉她,起码别让她误会,免得她因嫉妒而冲动误事。
我回头望了一眼信王,他对我微笑颔首,也不知领会到了没有。
岚月上来挽住我的胳膊“燕宁宫中设了贵妃姑姑的灵位,我既然来了,理应前去拜祭,正好也有几句体己心里话想跟姐姐说说。”
我们俩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手挽手的亲密举动,怎么看怎么别扭,走路互相打架,离开寿康宫我就把手抽了回来,跟她隔开一臂距离。
岚月也没吭声,和我并排而行。
但她的心里可不像面上那么宁静平和。
经过花园廊桥时,她想把我推下池塘;园中的梨树伸出一条枝杈,她觉得把我吊在上面正好;看到宫门有带刀侍卫,她幻想有朝一日自己成了后宫之主,命令侍卫将我拖下去乱刀砍死;一忽儿她又改了主意,换了一把小刀来,在我两边脸颊各划了一对叉。
她对我竟有如此深仇大恨,一路走来,起码让我死了七八次。
到了燕宁宫的佛堂,岚月走进去,第一件事不是先去姑姑灵前,而是环顾四周,仔细打量佛堂内的陈设。
我看到她在心中盘算佛堂里挂了不少经幡,都是布纸裁制,极易点燃;待会儿她去姑姑灵前上香,假装失手打翻香烛,将布帏经幡点燃;我定然会惊慌失措上去救火,她从背后用烛台将我打晕,然后把蜡烛融化的烛泪滴在我脸上,我的脸就毁了;她再把火势弄大些呼救,谎称佛堂不慎走水,我吸入烟气昏厥,被融蜡火苗烫伤,她就可以撇清干系全身而退。
策划思虑得这么细致,恐怕不只是像前几次那么凭空想想而已。
岚月很聪明,胆子也大,但是从小没有人教她,应该把聪明大胆用在什么地方。
我站在门口没动,对她说“你自行进去祭拜吧。”
她的计划被打乱了,果然有点慌乱“啊你不跟我一同进去吗”
“今日去给太妃祝寿,未着孝仪,待我换过了再进姑姑的灵堂吧。”
岚月往外退了一步“那我穿红着绿的,也不应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