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陈妈就来陈玉娇屋子里看孩子。
小丫头不知道怎么睡的, 一个人缩在床尾, 没醒, 但眉头是皱着的,感觉睡得不是很安稳。
陈妈见了,忍不住叹口气。
说句实在话,对这么一个小可怜虫她也不忍心。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如果将这孩子还回汪家, 恐怕真的要苦一辈子了。
或许她妈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但他们又能怎么办
俞锡臣笑着对陈妈道“妈能不能把孩子先抱去你们屋, 我想和娇娇说几句话。”
陈玉娇在旁边垂着头, 听了这话,忍不住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搅了搅手指,心里闷闷的。
陈妈沉默的点了点头,走过去将床上的孩子抱起来。
小丫头睡得熟,被她抱起来也没醒。
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对俞锡臣道“那你们聊吧。”
又叹了口气, 转身离开。
人一走,房间里就陷入安静。
最后还是陈玉娇先打破局面, 闷闷不乐道“你要说什么”
其实她也猜到了,肯定是要反对。
不大高兴道“你别说了,我知道自己错了。”
“我心里也不好受。”
俞锡臣看着她,然后伸出手拉住她的, 带着人走到床边上坐下。
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开口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并不需要这么愧疚自责。”
“换做任何人,比如大嫂,二嫂,三嫂还是妈,如果看到那个孩子早上站在院子外,肯定会和你一样将人抱进来。”
陈玉娇抬起头看他。
清澈的瞳孔里多了些光亮。
“你考虑的是对的,看那孩子的样子就知道汪家并没如何疼爱她,如今她母亲一跑,恐怕汪家所有的怒火全都撒在她一个人身上,两岁的孩子,继续活下去都难。”
“你有这份善心是值得鼓励的事,并没有做错。”
“但妈她们”
“但妈她们也没有做错。”
放缓声音继续道“她们有自己的考虑,你想过没有,汪家人一旦回来,若是拿孩子不停做要挟,我们家难不成一直跟他们闹一个生产队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迟早也会心烦,到时候我们还能一直坚持下去吗”
“如果那孩子哪里出了问题,我们的好心可能会变成别人讨伐的借口,而且家里如今并不富裕,多养一个人也是加剧负担。”
“最主要的是,如果有一天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吗”
陈玉娇抿了抿嘴,很想说自己可以,但心里却明白自己可能做不到。
就像她娘亲,平时对她和弟弟看不出什么差别,但她却知道是不一样的,就拿生病了来说,每次弟弟生病,娘亲虽然很关心,但只是吩咐那些丫鬟侍从多看着点。
但如果换做她,娘亲会又气又急,没了平时端庄清冷的样子,药必须她亲手熬的才行,觉也不睡,每次都会整整陪她一夜,直到天亮她身体恢复了才放心。
那时候虽然不太懂,但也明白自己在娘亲心里是不一样的。
俞锡臣看着她,不太明白陈妈他们怎么养得,竟把她教成了这么不谙世事的性子,似乎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
说句实在话,他其实不太想让她知道那些不好事,这种近乎有些单纯的性子挺好的,简单又快乐。
但又怕她以后会吃更多的亏。
想了想还是道“就拿我自己的例子来说吧。”
陈玉娇忍不住看他,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俞锡臣笑了笑,渐渐压低了声音道“我爷爷家里世代从商,但我父亲不喜欢,他喜欢读书,还去国外留了学,大学毕业回来后就开始从事文学研究,和我母亲是自由恋爱,两个人都在学校里教书,平时有空就喜欢互相讨论,有时候各自不服气还容易吵架。”
“我外公还经常说,他祖上一家子都是泥腿子,没想到有天还和读书人搅和到一起去了,真是歹竹出好笋。”
说到这里俞锡臣忍不住笑了。
陈玉娇听了也抿嘴笑。
觉得他外公挺有意思的。
但俞锡臣却看着她渐渐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还慢慢带上了一丝沉重,“但后来却出了事,我父母的那些学生仿佛突然间变了副面孔,举报、列出各种罪状,说他们是”
那些话他说不出口,沉默了一下,“甚至还带着一群学生跑到我们家里又打又砸,将我父母绑起来在学校里,在街道上游、行,身上挂着牌子跪在所有人面前”
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哽咽了下,“那些都是我父母的学生,有的家境不好,我母亲会经常喊他们到家里来吃饭,衣服破了,也会让他们送过来帮忙缝补,学业上不懂的,我父亲会熬夜给他们准备更多的资料”
很多都是熟脸孔,以往淳朴腼腆的模样却转身就变成一张张丑恶狰狞的嘴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