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岐召集了人手,巳时正刻与霍珩出沧州, 间道前往河间郡。
霍珩临去时, 因考虑过往返不过两日的功夫,是以轻装而行。
道狭草木深, 日上柳梢, 蒸干了道路两旁草叶上的凝露。马蹄穿过一片芜菁,不觉已出城十余里。
霍珩一路疾行, 脑中不时地会浮现出昨夜里的温香旖旎,她柔软的小手,后来被弄得湿漉漉的, 还不许拿开, 她一边别过头,一边羞恼地催促他快些, 生涩得让他都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越想越是有趣, 霍珩的嘴角浮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一旁雷岐瞧见了心中诧异,却不敢问,他们随着将军也渐渐地放缓了行速。
霍珩的行速越来越慢, 最后近乎是在闲庭漫步,雷岐知道将军要发话了,忙竖起了耳朵听,霍珩果然, 抽出了右手, 捂着唇, 压低了原本便低沉得如尾指扫过古琴的嗓音“你有妻子没有”
雷岐一愣,来不及细想,身体快于脑子地点了点头。
他都已经二十七了,儿子都能下漳河游水了,不知道将军为何如此问。
霍珩微笑起来,“令夫人待你好不好”
“将军,拙荆不过就是个乡野农妇而已,不惯风花雪月,但别的男人有的,我这儿也是一样都有,说不上有多好,但也绝不能算坏。”
霍珩忽然拧起了眉,神色变得有些许莫测,“什么是男人该有的”
雷岐咳了声道“就是将军应懂得。”
霍珩点了下头,想了想昨夜的温存情景,过了片刻,他的头又轻轻地点了点,听雷岐又道“拙荆只会些绣活,她常常给末将织些寒衣裤袜,还会衲几双鞋,冬天穿着舒坦,末将现在足蹬的,便是拙荆衲的鞋底,千层底儿的,踩着石头也不咯脚。”
他说着,将脚从马镫里取出来,在霍珩跟前轻晃了晃,霍珩原本若有所思的神情,在瞥见雷岐的鞋底之后,顿时坍塌。
慢慢地,他别过了头,发出一声近乎不屑的声音,往前策马走了几步。
花眠是不会缝衣制鞋,但人各有所长。她的温柔小意之处,别人当然未必有。
霍珩握住了怀中花眠所赠的药瓶,慢慢地撇起了偏薄的两瓣唇,想了想又仍是觉着有些不平花眠她对他好像确实不够细心
雷岐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将军,丈二和尚一个,策马快走几步追到霍珩身侧来,“将军。”
他一上来,自然也便注意到了霍珩掌中躺着的一枚药瓶,上用红纸封着,题“春寿堂”三字,不待他开口解释,霍珩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皱着眉问“春寿堂是何地”
他摊手,乌骓顿步。
掌心卧着的瓷瓶,“春寿堂”三字冲人眼膜。
雷岐多打量了几眼,释了口气,笑说道“是沧州的一个老大夫家里开的药铺。春寿堂里的胡大夫,悬壶济世,人称小华佗。将军,这药想必是夫人拿给你的那夫人可真是费了一番苦心,将军务必收好,身上之伤,正可拿这药来医治。”
雷岐的话,非但没有让霍珩心安下来,反倒胸口砰砰乱撞。
若是这药是花眠得知他受伤之后,特意去春寿堂求来的,那他必会收好。但,这不是。
这瓶药是一早就到了花眠手里,那么决无可能是给他买的。
霍珩忽然想起,那日在酒楼离去之时,花眠略苍白的脸色,她那时就窝在一张太师椅中,动也不动,笑靥明媚,他怀疑了几度,问她是否是腿伤发作,是否身体不舒服,她都否认,直催促他快些离去,也不跟他回衙署,非要不明不白地宿在游家。
霍珩的心撞得愈来愈急,愈来愈快,最后,他调转了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