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月儿迷迷糊糊地被二人忽悠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直到六姨太已然自己私自用火盆烧热了炭火和炉钩,周身都是热气的时候,月儿才意识到,自己被韩梦娇这个坏丫头给骗了
要知道,韩家洋楼已经通上了“自来气”,私自生火,太过危险了。这也就是六姨太有这般天大的胆子,换了旁人,被扒皮抽筋都有可能。
韩梦娇自那日见了六姨太烫的新式卷发之后,便一直心动不已。奈何大太太和三姨太根本不许她烫发,于是她便打起了月儿的主意。
月儿猛然间想起韩梦娇当日那断然不政治婚姻,也不讨好男人的论断,与今天为她出谋划策,根本就是矛盾的。
韩梦娇就是想骗月儿来做这烫头发的试验品
月儿一想到这,立马打起了退堂鼓。大太太既然反对韩梦娇烫头发,肯定也看不惯她烫头发的。这么平白成了试验品,再惹来祸端,可不划算。
可坐在椅子上,月儿才知道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六姨太断然不同意她此刻离开的。
“怕什么,大太太倘若敢说一个不字,我便叫大帅出面为你撑腰。”
就这样,月儿稀里糊涂地烫了个头发,她满心忐忑地捂着双眼,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最终竟拿出了必死地决心才挪开了双手,看向了镜中人。
不过是换了个发型,月儿骨子里的清媚便被恰到好处地激发了出来。环绕而下的流线松软地垂在两肩,像极了女儿凹凸有致的玲珑身形。一缕弯发俏皮又灵动地掩在鬓旁,既遮盖了月儿与生俱来的婴儿肥,又凸显了她那精致的五官。
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一旁插手而立的六姨太仔细端详了一番,也不禁咋舌赞叹“美人坯子就是美人坯子,老祖宗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淡妆浓抹总相宜。”
长久以来,月儿对于美是没有什么概念的,确切的说,有一点美而不自知的。能被珊姐看重,哪个不是美人坯子,有着婴儿肥的她确实是姑娘中扎眼的,却从来都不是最绝色的。
月儿纵然得了这心仪且适合的新发型,可骨子里却有些自卑的她打从六姨太房间出来,便一路似做贼,赶忙钻进了轿车当中。
掩耳盗铃似的,生怕大太太看见,却早晚都得被看见。
去明家学法语的路上,月儿专门让司机绕了个道,去敬芳斋买了些肉脯与点心。
她一路拎着油纸包好的吃食在书房与刘美玲见了面,在对方诧异万分的眼神中,有些不自在了。
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发尾,仿佛她按了一按,那卷曲便不那么明显了似的。
“是不是看起来有点怪”
刘美玲都看呆了,半晌才摇头“真好看,你的发质也太好了,我要有这么多的头发该多好。”
说罢慢慢蹭步上前,用手摩挲着月儿的头发,却不敢着力,仿若那头发薄如蝉翼似的,一捧就坏了。
“你若喜欢,赶明我去央求六姨太,帮你也烫个头发。”
可比月儿还要自卑的刘美玲只得收敛起满眼的艳羡,别过头,不再看向月儿。
“我就算了。我这点头发稀疏得要命,人也长得不好看。再加上我娘病重,家里本就贫寒,若我真烫了个头发,恐别人多心,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
月儿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真千金,她明白刘美玲的顾虑所在,于是便收起这话题,举了举手中的点心“喏,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刘美玲看向两包点心的眼神,一如刚才看向月儿的发髻,怯生生的,渴望却又不敢奢求。
月儿轻拈一块桂花酥送进了刘美玲的口中“你看你瘦的,我常年吃不饱饭,也没瘦成你这般模样。”
点心酥软甘甜,肉铺咸香可口,两个小姑娘你一块我一块地笑着分而食之,这种口腹之欲上的欢愉让月儿再一次感叹如今的生活即便有诸多险阻,起码也是舒坦的。
直到剩下了最后两块点心,刘美玲想动却又不舍得动的为难情状尽收月儿眼底。她有些不解“你把这两块都吃了吧,明儿来的路上,我再给你买别的口味的。”
“你不吃了”刘美玲试探地问。
月儿拍了拍微微鼓起的小腹“我平日里吃得少,胃都比旁人小了,吃不下了,你吃吧。”
刘美玲听罢,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将剩下两块点心包好,面露赧然地说“我想把这两块带回去,给我娘和我弟弟尝尝,他们应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月儿点头,心尖柔软处,酸疼酸疼的。她轻柔抚了抚刘美玲的额头“好,明儿我再多带来些,你给她们拿回去。”
刘美玲赶忙摇手“不不必了我这样,是不是显得特别没出息”
“怎么会呢你有家人可以惦念,在这世上就不是孤单无依的。你是有心的,也是幸运的。”
想到这,月儿心头不免酸涩。她却不一样了,那个锦衣玉食的生身之家早就抛弃了她,她还有谁是可以在心头无限惦念的呢
或许,是韩江雪吧,毕竟他是她的丈夫,她此时此刻的唯一。
可是他在哪,在干什么,心中又是否有那么一瞬如她惦念他一般思量着她
一切,月儿都未曾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