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年纪并不大,也没有足够的阅历与义父那样的底气,可以叫他坦然地面对这等绝世容颜,他觉得自己甚至只能隔着门帘与她对话。
他回到同伴们之间,江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宇哥你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既然对阵法好奇,就直接进去寻他娘问个清楚,哪里需要那小破孩同意”
江宇悠悠然立在那,似笑非笑一扬眉毛“丑儿,皮痒了”
江源迅速低头噤声。
那些兄弟中,他最怕的不是端正肃穆与义父如出一辙的大哥江荣,也不是正直严苛讲义气的江浩,而是笑盈盈阴恻恻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江宇。
“做事要过脑子啊丑儿,不可一味讲威风,反而堕了我们天义盟的名声啊。”江宇状似语重心长地劝告他。
“说得好”江浩路过听到这一句,点头赞赏道。
然后他眼一斜,望见整个人恹恹的江源,眉头一皱就将人拉到一边开始教育。
彻底蔫掉的江源知道看到义父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才猛地振奋起来。
几乎是惊喜出声“义父你回来了”
江沧海在极短的时间将整个山谷踏过一遍,遗憾并没有找到留有侠刀去向的痕迹,但同时,立足高处看清楚这个颇为庞大的山谷中铺陈山势地形之后,也不禁令他对于莫珂刮目相看。
蛇沼地形特殊,易守难攻,奇花生长之地有巨大如小山般的雌蛇盘踞守候,他倒是能与之一战,但就算取胜也会受不小的伤,甚至损坏根基,并不划算,所以她以式微之口透露不能打金目王蛇的主意确实有道理。
倒是雕崖较为可取,毕竟有一只小雕在,这个弱点可以利用,再者他确实发现长生莲所在,不过距离雕巢极近倘若想办法将两只崖雕调离,又或者杀死,得到那些长生莲倒也算是个不错的收获。
而这两处地界皆奇妙地与山谷丛林穿插在一起,竟呈现出一种龙争虎斗之象。
巨大的阵法与森林融合,蒸腾出的气蕴含着蓬勃的生机,补足蛇沼与雕崖,又自彼处将天材地宝孕生的灵气牵引而下,浑然一体,妙不可言。
怪不得那所谓的万象森罗大阵竟能营造出那般威势,连他的双眼偶尔也会被蒙蔽,能以此般方式化天地伟力为己用,确实也是超凡脱俗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营造出了此等奇妙霸道的阵势。
明月悬耀于天,又岂是非要众星辰拱卫才能放出灼灼光华;宝珠置身草匣,又岂是草芥之居能遮掩去一分光彩。
绝色的盛名之下,倒也少有人能挖掘出她如此本质。
大概若非被困于此地,也不可能见证到她还有着这般能为这下连江沧海都要低低一声叹了。
“义父义父,你找到了什么”江源迫不及待地赶上前来询问。
江沧海缓缓道“确有侠刀遗留,却无他之踪迹。”
他看到一面峭壁,如笔直削开的山崖,袒露出赤裸岩壁,没有树木能在这样陡峭的壁面上攀附,石缝间只有隐约几根草芥与一些苔藓,看上去并无树木异样。
但同为顶尖的刀者,叫他敏锐地意识到这面巨大浩瀚的峭壁中蕴藏的秘密。
那是幽暗似深海又浓重如云海的存在,能在瞬间就激发他全身潜伏的斗志、叫他整个人都振奋起来的刀意。
他仿佛看见曾有一人,执刀立在这石壁前,对着石壁不断磋磨自己的刀锋,瞬息之间已然砍出了千千万万刀可是本该叫岩层碎溅甚至山崩地裂的刀劲,没入岩层之中,却未呈现出任何异象。
甚至没有破坏石壁的表面
犹如隔山打牛一般,那些浩瀚无穷的劲力穿破了岩石,径直刺入山中、山底,在巨大的山体中横冲直撞,触碰到山的根基,模仿山的造化,然后在那执着顽强的刀意上,孕生出新的力量。
就像是被掩埋了山口的火山,无人知道脚下的岩层流淌着曾炽热而今渐渐冷却的岩浆。
曾经是何等冲天的刀气,就算是被时间消磨已久,就算被风吹雨打流逝,也依然有着隐约的浩瀚的表象。
生生造化功
这是刀圣的刀。
却是任非凡的意
当也是幸运,能见到这样残存的痕迹,看到他的境界究竟抵达了怎样的程度。
但这是数年之前
江沧海观这些刀痕上的气息,有深有浅,大约距今确实已有七八年之久,看来确实如莫珂所说,自那时起,侠刀便出了谷,然后一去不回。
三个义子听得何其神往,就算是江源,不齿任非凡为人,但对于他于武道上的成就也不能多说一句不是。
“义父,那面石壁在何处可否叫孩儿等人一观”江浩也忍不住发问。
江沧海道“雕崖后方。”
三人均露出遗憾的神色,这就意味着非除去那只红眉崖雕不可,否则那两只畜生绝不会坐视他们往里走。
他们并非义父,没能耐叫两只大雕忌惮到不敢引战,只能任由他来去。
江宇心知义父的遗憾,不由自主望向那座简单丑陋的小屋。
“义父,”他沉下心来,细细思索道,“关于侠刀下落,那位夫人手上必然还有未曾透露的事物。”
莫珂与其夫一刀两断的决心很明显,但她更有可能藏着某些不愿叙述、或者不能诉说的信息。
侠刀既然出谷多年,却未在武林现身,必定遭遇不测。
究竟是被人寻仇,还是说受困囹圄,又或者当真身死,总该有个预兆,作为枕边人,当然更有可能掌握最重点的信息。
不管是生是死,既然打定主意定要寻他,就必然得寻个水落石出
江沧海颔首“必须再行拜访一次。”
“义父”三个孩子齐齐叫道,面上神色或激动兴奋或心虚恍惚不一。
他瞥了他们一眼“我独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