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晏玉楼和姬桑不信, 就是那些跟在后面的侍卫和衙役们都不相信。走了这么久的路, 最后来一句走错了, 湖阳公主又不是傻子,在自己的家里还能走错, 这说出去谁能信。
夜色中李太原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羞恼,大过年的公主这是耍着他们玩哪。再是天家贵女金枝玉叶也没有如此折辱人的道理,如此肆无忌惮, 他这张老脸还罢了, 将国公爷和侯爷置于何地。
湖阳压根不管众人的脸色, 看上去确实在伤心。
夜风中, 似有什么凄凄怨怨的声音,像是风声又像是有人在哭。仔细去听, 又听得不太真切。晏玉楼皱眉看着那破败的院子, 狐疑暗起。
“什么人”
湖阳怒喝着, 冲过去将院子的拐角处的人拦住。她这一番动作将所有人都惊住, 侍卫们都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人,人就被堵住了。
那被堵住的是个瘦小的老仆,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到湖阳公主突然出现在面前,吓得是嘴唇哆嗦面无人色。
“公主殿下奴才是厨房的杂役”
“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做什么你给谁送吃的”
一连两问, 晏玉楼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和姬桑对视一眼, 都没有往前一步。他们没有上前一探究竟,后面的人也不敢动。
湖阳的行为太过奇怪,真要是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不应该让下人们去拦住吗为何亲自动手,且比谁都发现得早。除非是她一早就知道那人此时会经过这里,所以才会比所有人都要留意。
那老仆已经吓得跪地上,“公主殿下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本宫问你话呢,你还不如实招来”湖阳一脚踢在那老仆的身上,那食盒翻倒,里面的碗筷洒了出来。
从那碗散发出来的味道来判断,这老仆说的话或许是真的。因为那气味闻着确实不是什么好饭菜,应该是不怎么样的剩饭剩菜。
湖阳的眼神更加凌厉,眼底闪过一丝痛苦,脚下更是使劲。
“你要是再不说,本宫现在就踩死你”
老仆被踢得歪倒在地,“王府后院有两只野猫,奴才看它们可怜,便拿了一些灶下的剩饭剩菜去喂它们。公主殿下明查,奴才再也不敢了”
“喂野猫,谁信哪”
湖阳睨着他,不停踢在他的身上。大红的斗篷像一团火似的,众人丝毫不怀疑她的愤怒。要是再不制止,只怕那老仆真被她给踩死了。
她身边的下人已回过神来,一个婆子忙上前扶着她,“殿下息怒,这老货说的怕是不假。附近真有野猫,奴婢晚上也曾听到过猫叫,许是这边的猫夜里在两府之间乱窜。”
“是啊,奴婢也听到过。”另一个宫女也附和着。
湖阳闻言,脸色看上去好一些,昂着头脸色极为骄横,“既然你们都说有野猫,那就让本宫好好看看。去,你们去把野猫找出来。找不出来,本宫要你们的命”
“公主饶命”
婆子和宫女吓得也跪下来不停磕头。
晏玉楼只觉得越发的诡异,他们是来要人的,不是来看湖阳公主耍威风的。如果湖阳是故意带他们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她再一次看着那紧锁的院门,莫非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啪”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那婆子捂着脸哭泣求饶。
“哭什么哭你们不是说有野猫吗本宫让你们去找出来,你们一个二个都不动,难道是想违抗本宫的命令。哼不听话的奴才,本宫要你们有何用”
“殿下饶命啊”
“饶命要是求饶有用,这天下就不会死那么多人。本宫是公主,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连本宫的话都不听,本宫还留你们的命做什么”
湖阳的声音在寂静中尖利刺耳,一字字都像带着针一样,往别人的耳朵里钻。可是不知为何,晏玉楼居然在其中听出一丝苍凉。
她眯着眼,看着那个一团火一样的女人。
湖阳的情绪十分的激动,一个巴掌不够,又扇一个巴掌过去。一时之间,只听到啪啪声和婆子宫女的呜咽声。
“你们要是不找,本宫就让人帮着找。要是找得到,本宫就饶了你们。要是找不到,你们都得死”
终于打累了,她才收手。抬着下巴看了过来,“李大人,本宫现在命令你的手下进去找,要是找得到野猫本宫重重有赏,要是找不到本宫也不怪你们,倒霉的是这几个满嘴谎话的奴才。”
晏玉楼恍然明白了,这就是湖阳公主的目的。
她想借他们的势进这个院子里搜查,当然不会是真的搜查两只野猫。她要找的恐怕是人,是一个原本早就死了的人。
淮南王妃。
或许是和淮南王妃有关的人。
只有事关自己的母亲,湖阳公主才会如此处心积虑,才会如此情绪激动。才会趁着淮南王不在动手,才会把他们扯进来。
这趟浑水,他们不能涉入。事关他人府上的后宅秘辛,尤其还是一个亲王的后宅。身为臣子们,他们就算是同样好奇怀疑也不能擅闯。
“公主殿下,臣等是来要人的。既然人不在这里,臣等不宜久留。”
“晏侯,本宫是什么人,你是最清楚的。今夜要是你们不帮本宫找猫,怕是那叫什么花姑的丫头你们也别想见到。本宫心情一个不好,说不定拿什么人撒撒气。到时候你们再见到的是人是尸那可就说不清了。”
程风扬急了,这个湖阳公主还真是草菅人命毫无人性。不就是找猫吗荣昌侯为什么不答应,难道在他的心里,花姑的命就那么不重要吗
“表哥,求你”
姬桑没有回头。
“花姑并非国公府的下人,她是良民。您纵然贵为公主,也没有理由无缘无故处死一个良民。臣等今日一定要将人带走,还请公主行个方便。”
“贱民而已,难得国公爷如此看重。世人都道晏侯和姬国公水火不容,不成想你们的眼光倒是一致。那个贱丫头长得也不太好,看着年纪也大了些,真不知她有什么好的,居然同时入了你二位的眼。既然这样本宫更是好奇,更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你当街随意掳掠良民,就算贵为公主也不容律法。臣只当公主此举是与臣等开的善意玩笑,只要公主将人放了,此事臣等概不追究。”
“哈哈晏侯,你在威胁本宫。本宫要是不放人呢你是不是要来天天缠着本宫。哎呀,这个好本宫就喜欢天天见到晏侯,只要看到晏侯这张脸本宫就是不吃饭都可以。”
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晏玉楼不知道别的公主是什么样子的。大启朝活着的只有湖阳这么一位公主,就是仅有这么一位公主,都让人大开眼界。
夜空中只有湖阳公主放肆的笑声,笑得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随着一阵脚步声的响起,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晏玉楼却是松了一口气。
“湖阳,你又在胡闹”
淮南王温和的声音此时染上了怒气,随着他的一声怒斥,人很快疾步走来。看上去风尘仆仆,显然是将赶回王府的。
众人皆行礼。
湖阳脸色丕变,张狂的面上顿时像蒙了一层灰,说不出的颓败。她呸了一声,朝那倒在地上不动的老仆踢了一脚。
“算你走运”
“湖阳”淮南王又怒喝一声,“过来”
湖阳公主扭着腰不情不愿地走过来,那走路的姿势和一脸的无所谓,活脱脱一个风尘女子。淮南王看到她的德行,深吸好几口气按捺着心头的怒火。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堂堂公主成天不着调,本王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快向信国公和荣昌侯道歉。”
“王爷,此事都是误会,道歉就不必了。”晏玉楼可不敢真让湖阳道歉。
淮南王一脸愧色,对着他们道“湖阳被本王宠坏了,原想着她在京外养了一段日子性子应该有所收敛,不想还是如此不懂事。本王出门在外,唯独放心不下她。生怕她在本王不在的日子里惹出什么事,这才急急回京。不想还真赶上了,今日的事本王替她向你们赔个不是,还望你们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将此事揭过。”
“王爷言重了,都是一场误会。臣府上的一个女客与贺驸马是同乡,被公主请到府上做客。臣等恰经此地,顺道想将人接走,不想耽搁了许久。”
“原来是这样,都是误会一场。湖阳,你还不赶快放人,休得再胡闹”
“女儿哪有胡闹,父王您不在家,又没有陪我说话。女儿一时无聊,才想着找国公爷和侯爷上门说说话。谁知道您会回来,早知道我就不惹他们了。”湖阳不服气地嘟起嘴来,帕子甩了两下,对跪着的几人道“起来吧,今天本宫就饶了你们。下次再说一些骗人的鬼话来哄本宫,本宫绝不轻饶”
那婆子宫女又将头磕得“咚咚”响,感恩戴德着。倒在地上的老仆也强撑着起来磕头,先前还以为不行了,不想倒是个命硬的。
淮南王很是过意不去,请姬桑晏玉楼他们到前院喝茶。
这事他插了手,花姑很快被带出来。看样子并未受到什么伤害,程风扬长长松了一口气。要不是太多人在,他肯定要上前仔细问问。
出了王府,冷风一吹,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程风扬再也忍不住,拉着花姑到一边,低着声音问了许多。花姑一一回答,她虽受了一些惊吓,但确实并未受到伤害。程风扬追问之下,她才说出和贺林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