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鸣霄是野路子出身,年幼时上了星盗的星舰,所有关于武器的使用方法都是观摩那些星盗,那些星盗做什么,他就偷偷摸摸在一旁看着,没有人会防备着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他那时还掉牙了,特地憨憨笑着时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看起来又蠢又笨。
那些星盗烧杀抢掠,但是利润最高的还是偷渡联邦禁止的基因药剂。基因药剂有两种,一种是提升雌性的基因等级,另外一种则是提升雄性的。
给雌性用的那一款基因药剂药性温和,成功率高,虽然副作用大,但依然很受人追捧。
可是给雄性使用的基因药剂药性太烈,据说给一千个雄性注射,也基本没一个活下来的。
他第一次见到君乾,是在一个玻璃棺材中看见的,面色惨白的少年闭着眼,身上堆着水晶一般的药剂。在那些星盗的交谈中,他大概猜出了这个少年的遭遇。
听说他的雌父疯了,杀了丈夫后,舍不得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又不想放过这个孩子,于是给他的孩子注射了基因药剂再自杀。
一般被注射的兽人都是半天之内就会死亡,结果那个少年昏迷了一天,看样子有可能会成功活下来,不过也说不定,但一旦活了下来,这个少年本身的价值就比那批基因药剂还要珍贵。
照顾这个少年的活交给了宗鸣霄,宗鸣霄的工作就是往这个玻璃棺材,哦不,维生舱中灌营养液。
这个少年昏迷了整整半个月,时间漫长到那群急性子的星盗都想要把他扔了,只有宗鸣霄每天战战兢兢给这个少年灌营养液,在很平常的一个清晨,宗鸣霄照例打开灌溉口,在灌溉的无聊过程中,他看向那个少年。
皮肤是贵族独有的苍白,灰发好像没了墨了一样,不过灰不溜秋得很高级,原谅当时没文化的宗鸣霄只能想到高级这个词。
宗鸣霄正发着呆,那双紧闭的双眼忽然唰得睁开,漆黑的眼瞳古井无波地盯着他,了无生气到像是死过一遍,简直是大白天见鬼了,宗鸣霄被这双眼睛看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就要叫了出来。
那个少年竖起食指,将手指压在唇色寡淡的薄唇上,平静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看到宗鸣霄安静下来后,他对着玻璃哈了一口气,指尖在白雾上写字“我们合作。”
很端正的字,一看就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上等人。
再后来他们杀了星舰上的所有人,那个面容苍白的少年强到可怕,宗鸣霄记得那个少年杀人时,黑眸就如这黑黢黢的竹子洞口,漆黑的圆的中央,有着一点冷峻的光。
那是少年时的君乾,眼里还会有一点光。他什么都会,会杀人,会操作机甲,会驾驶星舰,那次合作的结尾,宗鸣霄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参军,那个少年摆了摆手,走了。
后来宗鸣霄想了想,在寿命普遍两三百岁的兽人中,注射了基因药剂的雄性兽人只能活二三十岁。
三十岁,可能还没爬到元帅这个位置就死了。倒不如用有限的生命去好好享受上等人的生活,泥腿子出身的宗鸣霄想过最美好的日子,就是有名有权有财。
后来他又和君乾有过很多次的合作,他知道君乾这些年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实力,如果君乾用尽全力,甚至可以达到超高等雄性的实力。不过这样做的话,能活的时间会更短。
君乾并没有像宗鸣霄预想的那样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这个兽人对物质并没有什么追求,唯一的爱好是去格外危险的地方冒险,或者是接触很多危险的事情,因此还做了赏金猎人。
那年虫族入侵时,他雇佣了“”,问君乾能不能和他合作去杀了虫后,这种玩命的事情宗鸣霄本以为君乾会拒绝,结果这个兽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拼了命的打法,只剩一口气跪在虫后臃肿的尸体上时,那双黑眸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死寂。
那一刻宗鸣霄忽然明白,其实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值得君乾留恋的东西了。他本以为君乾会一直这样下去,然后某一天悄无声息地死去。
结果当提起白竹笙时,那双死寂的黑眸突然又有了一点亮光,不是冰冷的光,而是明亮的、温暖的、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欢喜的光。
宗鸣霄现在还能清晰地想起这一次君乾来找他时,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他凝视着掌心的一个廉价元宝,轻声道“我一开始找佘璨,因为我知道佘璨轻佻好色,会让他讨厌。然后我找宫羽厦,因为我知道宫羽厦洁癖伪善,也会让他讨厌。”
“我本来是不打算麻烦你。”
“左右想不出你惹人厌的大毛病,如果把他交给你,他应该很快就会喜欢上你,把我给忘了。”
“不过这样也好,忘了我,就不会为我的死感到难过。”
回忆戛然而止,面前的芝麻团子抱着翠竹啃了一口,吧唧吧唧咀嚼着,黑瞳仁儿里是无忧无虑的快乐,他傲娇地哼了一声,对宗鸣霄道“咋滴,还把直播给关了,你是不是输不起呀”其实白竹笙看了弹幕后,知道宗鸣霄是怕他不同寻常的实力暴露出去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宗鸣霄关于君乾的回忆,在滚滚直播间的弹幕只有寥寥数语,很像君乾真可惜我会替君乾照顾好宝宝的。
宗鸣霄摇摇头,对白竹笙竖起大拇指,露出一口灿烂的大白牙道“你赢了,宝宝真棒这里空气太混浊了,我带你出去逛逛。”怕白竹笙不愿意,宗鸣霄还补偿道“我让陆震带他领养的猫族幼崽来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