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信侯夫人戳了戳他的脸,他才悠悠转醒,然后捂住肚子急吼吼地道:“不好,我又要出恭!”被病痛折磨了半月之久,他最害怕的就是大便,因为除了一盆一盆的黑血,他什么都拉不出。
入定中的林淡适时睁开眼,吩咐道:“扶他去,完了你们也可以归家了。”
几名侍卫连忙把侯爷扶到屏风后,原以为又要见证一次血流成河的惨状,却见他身子一颤,竟拉出许多黑色硬块,落入盆中梆梆作响,完了又是稀里哗啦一阵宣泄,出来的却是一大团污物,再不见半丝血迹。
憋了大半月的宿便终于排出体外,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扶着永信侯的侍卫强忍呕吐的欲望,就连那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都脸色青白了一瞬,似是有些坐不住。少年没他定力强,捂着鼻子飞快跑出去,躲在墙角干呕。
永信侯夫人用帕子堵住鼻孔,表情尴尬极了。姚碧水抱着许苗苗,飞快跑进后殿,再不敢出来。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奇怪的地步。
唯独林淡容色沉静,指尖捻着一颗香丸,往铜炉里投,令浓郁的香气驱走恶臭。
半刻钟后,稀里哗啦的声音终于停止了,永信侯拂开两旁的侍卫,自己把腰带一捆,迈着方步走出来,纳头便拜:“多谢仙长救命!信徒从未如此舒爽过,敢问仙长还有没有多余的丹药,信徒愿花重金购买!”
“对对对,仙长,您还有丹药吗?不拘什么,只管卖给我们!”永信侯夫人也跪在蒲团上拜了又拜,满脸渴求。仙长只用一点炼丹残余就救回了丈夫一条命,若是购得一颗成丹,岂不是可以延年益寿、百病全消?万没料到这破破烂烂的玄清观竟来了一位真神仙,他们果真是因祸得福了啊!
“无病无灾吃什么丹药,须知每种丹药都含丹毒,多服无益。我这里有十四张健体符,你且拿回去,每日合水烧饮一张,半月便能大好。”林淡慎重告诫道:“这位善知识,回去后莫要饮酒,莫要食用辛辣之物,少吃荤腥,多用果蔬,身子骨方能始终保持康健。”
永信侯没能求到仙丹,心中颇为遗憾,但能得些灵符也是好的,便毕恭毕敬地应了。反正这位神仙要在玄清观修行,他可以时常来进香,与她打好关系,日后但有病痛便让家人把自己往观里送,绝对出不了事!
这样一想,永信侯的心便安定了,再三行礼,又留下厚厚一沓银票,这才捏着一沓符箓,昂首阔步地走出道观,看见坐在门口的中年男子和少年,膝盖一软就要下跪。
少年暗暗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永信侯心领神会,膝盖又绷直了,假装无事地走出去。他的夫人落后他几步,并频频回头去看林淡,似乎欲言又止,竟连两位大人物的到来也未曾察觉。
林淡将几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面上却巍然不动,反倒盯着永信侯夫人看了一阵,忽道:“夫人请留步。”
永信侯夫人立刻就站在了原地。
“我观你印堂发黑、身染晦气,却是撞了邪了。”林淡徐徐道。
永信侯夫人双眼爆亮,却不敢言,只用眼角余光去偷看丈夫。
林淡心中了然,继续道:“这邪祟却不是冲夫人来的,而是夫人在某处意外沾染了一些,只需白日里多晒晒太阳便能化解。”
永信侯夫人内心翻搅着惊涛骇浪,见丈夫走到门外去了,似乎在与旁人说话,并未注意自己,便紧紧拽住林淡的手,飞快道:“求仙长救命!我家女儿近日里撞邪了,忽而自言自语,忽而大哭大笑,对着公婆谩骂不止,对着丈夫厮打不休,昼夜不眠,粒米未进,精神却极度亢奋,甚至有自戕的行为,一个看管不住就往湖水里跳,好几次都差点没命。然而过了这一阵,她却又好好的,再来问她先前诸事,她竟一概不知。如今她公婆惧她,她丈夫厌她,若非我家侯爷也病重了,怕是会直接让她带着休书回来。神仙,求您救救我女儿吧,她定是被鬼上身了!”
林淡仔细斟酌着这番话,言道:“你且把你女儿近日的行为详细写在纸上,稍后派人送来玄清观,明日我便随你去你女儿的夫家,亲眼看一看。记住,定要把她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地写上,我才好确定那邪祟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好好好,多谢神仙。我这便回去给您写信。明日卯时我来接您可好?”永信侯夫人攀住林淡的胳膊,似溺水之人攀住了一根浮木。
“好,我在此处等您,回见。”林淡把人送出道观,一阵山风吹来,撩起她的广袖和裙摆,似要送她直上云霄。
看见她这副仙姿佚貌,掀开车帘审视她的中年男子不禁呆愣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