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连天,阴云密布, 不分昼夜。
魂纸的世界大雾茫茫, 唯有这一条荒草路, 还有路尽头的乱葬岗。
所有散碎残魂都在琴音的超度下,或烟消云散, 或回到原本主人的身上,唯剩下一个稍显完整的人形。
顾相知站在马车前,在钟磬和那人形之间。
清冷眉目,超然红尘之外, 无情无念, 如月下一庭沁凉的新雪,纵无倨傲亦不可触及“魂纸自成一界, 一张魂纸,必有作为役使的主魂。尸油做纸容易,魂附纸上,若非心甘情愿却不能。”
钟磬依旧坐在赶车的位置上, 眼眸半阖微眯,神情幽远轻慢, 眉目之间几分神秘凉薄,几分似笑非笑, 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心甘情愿为什么会有人甘愿被拘于一张纸上”
绯色雾纱一样的人形, 抖抖索索支起身, 露出一张温柔美丽的脸,那张脸闭着眼睛仿佛恬然沉睡, 在这个人形身上,就像是戴上的一张面具,格格不入。
那雾纱小心地抚摸那张脸,那张美丽恬静的脸依旧沉睡不动,却有声音发出。
“因为,可以永远不会老去,也不会死去消失。永享美丽。”
钟磬笑了,不以为然,垂眸懒懒道“哪怕是作为别人身上的一张面具”
红雾捧着那张安睡的脸,似是痴然陶醉“不是面具,是共生。每当这张脸被使用一次,就相当于我醒来活转一次。所有的爱慕荣光,我都能感受到。”
钟磬并不在意,清冷漠然的声音没有多少耐心,却收敛了,刻意平静地说“是你自己交代你主人的身家背景,还是我亲自来”
抬眸的一瞬,潋滟幽隐的桃花眼里,那抹邪异的暗红,却是转瞬间无声无息压迫而去。
即使只一点点杀气,马车里的紫衣人,还有那团红雾人形,却都经受不住颤栗作一团。
顾矜霄察觉到了,手指在琴弦上随意一拨,回头看他,轻轻地说“吓她做什么”
被顾相知看着的时候,钟磬的眉目眼底从来只有温良纯然,乖顺无辜地眨眼“你不是说,若是不能毁掉全部魂纸,就得找到凶手最初始的前身吗怕你不忍心,才做坏人威胁的。”
顾矜霄收了琴,平静地说“她会说的,这么重的怨气,心甘情愿可生不出来。”
钟磬眨眨眼,看向那人形,故作讶然“啊伥鬼之间还能生怨吗不该如胶似漆嘛,这盟约也太不牢靠了。”
人形红雾颤栗发抖,这次却不是惧怕而是怨恨愤怒。
尖利的声音因为怨怒而沙哑扭曲,却畏于钟磬压低“他骗我,他骗我明明我这么美,他却只肯用几次。嫌弃我的眼睛嫌弃我的鼻子,口口声声说可以让我更美,我再美也只能寂寞的待在这里我恨他”
钟磬百无聊赖,懒懒地问“哦,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