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将尽,农历五月已然是仲夏了。
长安佛寺, 生着一棵高大的婆罗树, 传说乃是某位高僧从天竺带回中原。
入夏花开, 白色的雌花和淡黄色的雄花同株而生,徐徐清香如同梵音禅意。
苏影最后消失的地方, 就是这样一个佛寺。
在他们不远处的娑罗树冠上,站着一个白衣青裳的身影,仿佛和清风花叶融为一体。
但当钟磬转身之后,立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相知”钟磬脸上心满意足, 温柔邪气的笑容, 立刻风吹去。
娑罗树上的顾相知,青羽一般无声落到他面前, 平静地看着他。
清冷的眼眸空灵无物,从来不会为外物所动摇,也不会因为任何人沾染一丝杂念。那目光所向,只有唯一所执, 如冰雪纯粹。
叫人忍不住痴然去猜。
钟磬却不知道,顾相知心里唯一的坚定是什么, 是道,还是人。
他满是桀骜狂妄的眉眼, 几息之间收敛起所有锋芒, 垂下的眼角无辜又不安, 透着做错事被抓现行的丧气,却又打从心底不以为是错, 隐隐的委屈不逊。
魔魅,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纵使上一秒还张狂得意,生杀予夺恣意妄为,下一秒就能放下身段一脸纯然无害。对着这样一张连垂头丧气都天真孩子气,比任何人都显得懵懂堪怜的脸,纵使看到全部经过,又有几个人能不为所动。
“你你都看到了”总是桀骜飞扬的长眉微蹙,小心地眨眼,略微心虚地看着人。
神灵不忍直视这是恶意卖萌吧,刚刚那么嚣张。
顾矜霄面无表情,平静地说“我没有去问月楼,跟你一起过来的。”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每一句都看到听到了。
钟磬嘴唇紧抿,失去最后一点侥幸,脸色都微微发白,嘴角垂下,眼眸和唇角都微微一颤。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似是哀求似是委屈似是泫然欲泣,最后却勉强笑了下,黯然又温柔。
“是吗,都看到了”他垂下眼睫,盖住眼底的神情,轻笑一声,“就是这样,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没有出手制止。”
钟磬稠密的眼睫微颤,抬眼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