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夏,宋大老爷家后园湖面碧波轻荡,一只小舟在水面缓慢行驶着,舟上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吃力摇桨。
她白皙的小脸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额发已被细汗打湿,随着她摆桨的动作轻轻晃动。舟上还坐着一位衣着鲜艳的少女,比她大上两三岁的样子。
不同于暴露在日光之下的小姑娘,少女身后有位梳圆髻的婆子撑着伞,正暇逸躲在伞阴下,对努力摆桨的小姑娘嘲弄般说道:“初宁妹妹,我们还是回去吧。”
被唤初宁的小姑娘抬起头,似乎也累了,就松了桨用袖子擦去脸上的细汗,张着粉嘟嘟的唇在喘气。
小舟静止飘在湖面上,有只蜻蜓飞来,恰好落在船头。
宋初宁擦了汗,才转头对上目露得意的少女,这是她隔房的大堂姐宋娴宁,今日特意喊她出来游湖的。
她微微一笑:“大姐姐就是想请我出来散心的,哪里能拂了大姐姐的心意。”
宋初宁有一双明亮的杏眸,如湖水澄澈,她说话时,总是显得真诚又娇憨可人。
宋娴宁见她仿佛没听来自己的嘲弄,沉默着撇撇嘴,心道这落魄的堂妹是真傻假傻。
那头初宁已再握起桨,被拨动的湖水发出好听的声音。
小舟再度在湖面上缓行,船头的蜻蜓已惊动飞走,宋初宁望着蜻蜓自由来去,眼中有着羡慕。
眼尖的宋娴宁瞧见她发髻都松了,几缕长发落湿湿地黏在脸颊上,汗流浃背的,实在是少见的狼狈样。
宋娴宁就抿唇笑了,笑声里带着促狭:“初宁妹妹就不要勉强了,这还没到湖心,不如折回吧。我知你心里还是记挂着二叔父的事情,好好的阁老大人,说下狱就下狱了,妹妹难过是正常的。是姐姐想差了,不该喊你出来的。”
摇桨的初宁神色一顿,低了头,露出同样被晒红的小半截脖子。
那样子似乎真被堂姐的话勾起心事,彷徨不安。
其实她哪里听不出来堂姐就是在嘲弄自己。
她心里明白,堂姐并不喜欢自己。自打宋家三兄弟分家后,她这大堂姐从以前惯喊的四妹妹成了初宁妹妹,每回来家做客的时候,虽对她笑着心里却都是不耐应付的。
宋娴宁说着风凉话,见她低了头,心里是有说不清的痛快。
自打这个堂妹出生,因为其父亲的权势,样样都是最金贵精致的。年岁虽小,却又是姐妹中颜色最好的,十一岁的年纪,跟春日枝头含苞的花信,幼嫩懵懂,勾人眼球。
从小被金玉养着的人儿,如今落魄到如同丧家之犬,要缩在他们长房之下寻求庇佑。连重物都未提过的双手,如今在为她摆桨,她哪里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