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帮着她亲人说话吗”苏九年现在正在气头上,自己先是糊涂了。
“这可是说不准,毕竟血浓于水。她现在或许说厌恶极了,可只是自己说说,真要是家人出了事情,又怎知她心中不会去埋怨你。这种事情还是理智些为好,让她自己做决定。”
苏九年知道秦三爷的这番话没有说错,心里更加憋屈,侧着脸说话,“有些人,单是长了个人形,就真的将自己看成是人了,实际上还不如小猫小狗。小猫小狗养熟了还知道讨人喜欢,有些人却是养不熟的。他们仗着那点生恩和几天的养恩,便像水蛭一般扒着你吸血,哪怕你被他们逼死了,他们未必都肯抬头理会你一下。说不定你死了,他们心里还在责怪着,你怎么就这样死了,他们还没有吸够血。”
她说这句话时,眉眼都是藏不住的怨愤与不屑,仿佛是亲身经历一般。
秦江春想到她的身世,一时不大清楚她这句话是在说陈家母子,还是说苏安宴。他一只手撑着桌面,开口,“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一时顺心,未必一辈子都能够顺心。”
苏九年想,他们顺不顺心同她又有何干系,伤害已经都造成了,就因为他们的不顺心,加诸在旁人身上的痛苦就当是不存在了
人死才能百怨消,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倒是将她自己先吓了一跳,又强自给按下去。这样的想法过于恶毒,同她一贯接受的到道德观念不符。她白着一张脸,撑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按动太阳穴,心里告诫自己,她若是有这种随意杀人的念头,那她就和那些恶人没有任何分别。
晚上入睡前,苏九年心里还为脑子里生出的恶念而难受,直接侧过身子去,一只手搭载赤红金纹的被缎上,轻声问“三爷,你说说,这世间当真有什么圣人吗”
“何为圣人”
“从未有一刻生出不好的念头,一直宽于待人,一直”苏九年还是吃亏在没有念多久书文上,也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有些气馁,换了一个问法,“三爷可生出过什么不好的念头,就是平日里你厌恶不屑去做,可就一时犯了糊涂。”
秦江春突然偏过头来看她,褪去了一贯的温润,面色有些复杂,“有过。”
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交错间,苏九年莫名红了脸。男人的眼睛生得极为好看,眼尾微微上挑,睫毛浓密卷曲,瞳仁漆黑透亮,敛着许多情绪。她却能够在男人的眼中的清楚地看见自己,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声音甜腻,又掺和了一点魅意,“什么时候”
她能听见男人的呼吸声陡然粗重起来,然后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恍惚中那一夜的欢愉涌入脑海,她的脸越发滚烫,身体都变得焦躁,想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口子。
若是若是和三爷,她应当是情愿的。
嫩白的手搭上男人的肩膀,能够感觉到手下的肌肉在一瞬间变得紧绷起来,她却是不害怕,娇软的身子贴了上去,音尾发颤,“爷。”
秦江春深吸一口气,将她的手拂开,“你先休息,我先出去看会儿书。”
苏九年揪着他的袖子没有松开,将脸埋进男人的后背,闷声问“爷可是觉得奴婢轻浮了”
“同这没有多少干系。”秦江春的下颌紧绷,声音粗哑,“你年纪还太小,不要想这么多。”
“不小了,我都已经及笄了。”苏九年撑在他的胳膊上,撇过脸去。
秦江春定定瞧着她,乌泱泱的头发披散下来,白净的小脸因为羞怯变得通红,双瞳含水,像是蒙着一层水雾,欲语还羞。
他还是头一次应对这样的情况,说到底还是他的心态一时没有办法转变,仍旧将小姑娘当成一个小孩子,理智上来说,的确对她做不出什么事情来。
他闭上眼睛,“睡。”
因为晴夏的缘故,他们时常在绍家出现。晴夏因为头一次治疗的记忆太过的惨痛,第二次有了退缩的意图,苏九年也不敢轻易去绑她,最后还是温大夫动了手,利索地在晴夏的嘴里塞了锦帕,才睨了苏九年一眼,不屑道“果然妇人之仁。”
一直被人训斥,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她难得回嘴了,“我心疼也是应当的,她是我朋友,温大夫医治了这么多人,就没有过不忍心的时候”
温大夫顿时沉默下来,一瓶药粉直接撒出去大半。他直接当成了没事,用药勺往外面拨开,语气怪异,“我合该就是没有心肺的,何来不忍心我本就是大夫,若是时间都用在不忍心上面,谁去救人命了。你也是,她也是唉。”
他又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调子便得欢快起来,“我当然有不忍心的时候,宜春院的盈盈,牡丹,芍药,弱柳,我不忍心的时候多了去。”
宜春院是什么地方,苏九年自然知道,也就没有说话。
第二次的治疗也极为痛苦,但这次晴夏倒是没有昏过去。她疼得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如同是在水里捞起来的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像是一个失去了生气的破布娃娃,脸上没有一点儿光彩。
她看见苏九年走过来,眼睛珠子转动两下,“结束了”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