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栗趁着和沈之川开组会的时候, 提出了这个想法。
这个想法确实胆大, 大胆到沈之川没听完就甩给他一个白眼,断然否决“不行。”
他正因为唐湾湾的事情心烦着,口气也不怎么好“你收收心吧,明年就要中期考核,这个时候还往外疯,是想从博士疯成硕士吗”
谢栗也不知道沈之川哪来这么大的火, 讪讪地哦一声,准备走。
“而且人家十一月就走了,这种事情都要提前一年把你的名字报上去,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随便加人。” 沈之川到底心软, 叫住谢栗,又给他解释两句, “你安心把你手上的事情做完, 好好把中期考核过了。以后这种机会多得很,不差这一回。”
沈之川晚上下班回家,正赶上方显买菜回来, 从副驾驶上一口气拎出好几个超市购物袋。翠绿的大葱支着脑袋从袋子里探出头, 与明黄色的跑车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两个人站在电梯间里等电梯,一双影子投在光可鉴人的电梯门上, 肩并肩。
方显等得无聊,没话找话“谈恪好像打算在碧云居买房子了,这可真是见鬼了,他怎么突然就挥霍起来了。” 他转头看旁边的沈之川, 开玩笑似的,“你说该不会是长鲸要倒闭了,他打算死前爽一把吧”
沈之川一时没接话。
这个场景让沈之川忽然生出一种熟谙的感觉,好像他和方显已经这样过了很久,上班下班买菜做饭,聊聊学校的八卦客户的闲话,吃过饭一个人洗碗一个人浇花,晚上穿上同款的睡衣一起刷牙洗漱。日子无聊平庸又安然适意。
他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像被人轻轻拨开了开关弹片,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心脏,急切地要从他的嘴里找到一个出口。
“我有个学生说她怀孕不想读了,打算退。”
沈之川盯着电梯液晶显示屏上的不断跳动的数字,好像为自己突然开口拉家常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
“怀孕就不读了那她手上有你的项目吗” 方显似乎没意识到沈之川那一点点不自在,关心地追问。
“有。” 沈之川慢慢地点点头。
这样的对话其实只要开个头,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她之前一直在碎叶站和别的研究组合作,前两天自己提前回来了。下午那边负责的老师还给我写邮件说这件事。”
电梯开了。
方显伸手挡着电梯让沈之川先进去,然后自己才跟进去,声音听起来很生气“这种学生太过分了,一点都不考虑导师和合作者的处境,不负责任,自私自利”
沈之川有些惊讶“你干嘛这么生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方显在他面前发脾气。
方显看沈之川一眼,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能不生气吗她中途跑了,把你扔在这里。合作的组要个说法,当然只能来找你了。你的学生,你送过去的,你该多为难。”
他说着腾出一只手去牵沈之川的手“气死我了,越想越气。这都是什么白眼狼以后再不要招了”
沈之川生气谈不上,更多的是郁闷和失望。
唐湾湾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唐湾湾来面他的时候,成绩很好,也有更好的选择,但唐湾湾说喜欢他的方向,无所谓导师的名气。
那个时候沈之川刚刚因为送自己学生重上高数的事情登上兰大博导黑名单榜首。他生怕辜负了这个信任自己的学生,手里的好课题都优先给唐湾湾。唐湾湾之前也确实不负所托。
怎么就会突然不想读了,就因为怀个孕吗沈之川一点都想不通。
沈之川吃完饭就跑去阳台打电话。他在阳台站了一会,一回头看见方显在玻璃门那边晃来晃去,好像在等他出来,有话想说的样子。
“那先这样吧程光。你这两天帮我侧面问问,看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辛苦你了。”
沈之川匆匆交代几句,挂掉电话,回身拉开玻璃门走进客厅。
方显自以为笑得若无其事“你打完了”
沈之川看他一眼“有事”
方显拿着手机跟在沈之川旁边“那什么,刚才carn给我发信息,叫我出去见个面。”
沈之川一顿,继而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扔出一个核弹头“哦,那天太忙忘了告诉你,我和他谈过了。”
方显开车出去,一路都心神不宁。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现在和沈之川到底算是什么关系。说是情人,他却怯于亲吻拥抱,说是朋友,也没有这样天天同吃同进的朋友吧
沈之川说他和 carn 谈过了,他甚至有点不敢问到底谈了什么。
车开到carn 下榻的酒店门口,门童过来开门接钥匙,后面又跟上来一辆车。
方显借着大灯眯眼一瞧,可不是谈恪开的破奥迪么。
“听说你要买碧云居的房子,什么时候把你这车也换换” 方显看着谈恪也把钥匙递给门童,这才一起往里走。
谈恪皱眉“肖靖说的”
“肖靖怎么会说你的事,当然是碧云居了。” 方显可不想害肖助理失业,“你谈总都来买了,这可够他们吹三年了。哎,你怎么突然就要买豪宅了”
方显平时就话多,今天似乎尤其话痨。
谈恪在酒店大堂稍站了站,眼看那边电梯门开了,从一群住客中间走出一个个子高高的外国男人,格外显眼。
“你是不是见到 carn 紧张了” 谈恪忽然不怀好意地开口。
方显一脸不屑“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话音刚落,才看见 carn 正朝这边走过来。
老友三人久未相逢,上次见面还是在异国街头的酒吧里。
carn 叫了杯白兰地,方显耸耸肩,也要一杯。
谈恪朝酒保点头示意“柠檬水。” 他回头对另外两人说,“太晚了,喝酒不好。你们也少喝点。”
酒保面无表情,转身去冰柜里拿柠檬。
carn 笑起来,指指谈恪“你一点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