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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汤

到清思殿是上元节后, 一晃到了二月初,今年格外冷, 雪都下了好几场, 谢忘之却没再见过长生,连平常总要往尚食局钻的煤球都没个影子。

既来之则安之, 谢忘之没打算削尖了脑袋和清思殿搭上线,七殿下不传膳,她也不主动, 只在小厨房里给几个宫人打打下手,除了不能随意去外边, 和还在尚食局时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长久这么闷着, 终究不舒服, 谢忘之忍不住去问了常足。常足摸不准七殿下是什么意思,但想想对她的礼遇,挠挠脸,应了。

谢忘之这才能出去逛逛,她不敢走远, 出了院门, 沿着宫道慢慢地绕圈。绕了小半圈,边上半枯的灌木丛里突然钻出个猫头,毛色漆黑发亮,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耳朵尖尖还颤了两下。

“煤球”谢忘之惊喜地出声,快步过去, 正想弯腰,灌木里的黑猫忽然跳了出来。

这猫身上确然全黑,一根杂毛都没有,两只前爪却各有一截白色,像是套着两只护手。

不是煤球。

谢忘之有点失望,但看黑猫往前跑,反正也无处可去,干脆跟了上去。

跟着猫绕过宫道和灌木,是个僻静的拐角,紧挨着假山和墙根,边上的花圃显然长久没人仔细打理,里边栽的花枯得差不多,反倒是杂草疯长,这么冷的天都顽强地冒出点绿色来。

土里冒出的绿色星星点点,地上的猫也星星点点,居然有十几只,远些的或坐或蹲,近些的则堆在一起,毛绒绒的头蹭来蹭去,挤在一起从碗里咬食吃。

喂猫的是个少年,看着十五六岁,蹲在地上,及踝长的披风拖地,漆黑的长发铺在披风上,发梢带着微微的卷。

谢忘之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迟疑着问“冒昧,郎君是回纥人吗”

“是。”少年像是才发现谢忘之,慌忙站起来,他似乎只会简单的对话,憋了会儿才说,“叙达尔,初次见面。”

“谢忘之。”

叙达尔应声,把头别开。

不知道是不想搭理她,还是没法接话,总之叙达尔没有接着开口的意思,谢忘之也不好硬抓着他聊,只能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些猫吃东西。

看着看着,谢忘之的视线从猫移到了叙达尔身上。

平心而论,叙达尔长得挺好,和谢忘之印象里高鼻深目的胡人不同,看得出他并非汉人,但是不至于锋利得怪异,反倒用“清秀”这种词形容更好。他的鼻梁确实更高挺,眼窝也略深,但浓长的睫毛眨动,碧绿的眼瞳明明灭灭,居然有几分汉人含蓄愁思的味道。

谢忘之试探着开口“我能问问吗,长宁公主呢”

“飞光在府上。”

飞光,听起来像是名或者小字,能这么直接称呼,可见叙达尔和长宁公主挺亲近,谢忘之点头“您在这儿喂猫吗”

“嗯。”叙达尔说,“冬天了,猫没有吃的。”

谢忘之发现了,叙达尔说话怪异的地方在哪儿。他说起长安官话来没有口音,断句和腔调也很正常,但很短,句式也不复杂,听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和少年的样貌不符。

不过她不觉得奇怪,笑笑“是啊,我看这些猫都瘦了。”

叙达尔不知道怎么接话,沉默片刻“抱歉,我说得不好。”

“其实没有,我听着挺好的。”谢忘之赶紧说,“何况郎君是回纥人,我听闻回纥有自己的话,哪儿能逼人非说长安官话”

她想了想,故意问,“对了,郎君平常还会说回纥话吗”

“飞光会回纥话。”叙达尔点头,“七殿下也会。”

“七殿下”这事儿谢忘之真不知道,“他也会”

“是。七殿下还会别的,西域诸国的话。”叙达尔说,“他母亲是鲜”

“哟,你在这儿”假山后边忽然绕出两个人,一个先开口,另一个的视线落到谢忘之身上,“哦,还有个小娘子”

说话的两人样貌相似,衣裳样式也一样,一青一紫,应当是双生子,看着比叙达尔年长一两岁。这两个少年长得不差,打扮得也利索,但谢忘之顶着那道审视的视线,本能地觉得不舒服。

她低下头避开视线,屈膝行礼“见过两位。”

幸好这两人没把她放心上,上上下下看了几圈,收回视线,青衣少年一拳锤在叙达尔肩上,一声闷响“行啊,背着我们跑出去,来这儿躲着,和小娘子在一起”

“偷偷摸摸的,”紫衣少年说,“你这么干,不怕惹长宁生气”

“我出来喂猫,遇见的,我不认识。”叙达尔微微皱眉,忍住肩上的钝痛,“公主不会生气。”

“也对,长宁想得可开了。”青衣少年看了兄弟一眼,意有所指,“前两年她养了条狗,那狗一天到晚跑出去,她也不见生气。你猜她怎么说”

“我想想”紫衣少年一拍叙达尔的肩,“一条狗而已,和它恼什么”

谢忘之一开始以为这对双生子和叙达尔相熟,她不太懂人情世故,但这话一出,她再傻也知道不对。她绞尽脑汁,正想着怎么开口,叙达尔的视线忽然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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