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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沉大佬(十五)

“霍风”

殷宸眼看着霍风高大的身影晃了晃,整个人往地上坠, 她脑子一片空白, 只是下意识冲过去扶住他的手臂“霍风,霍风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霍风头脑发晕, 但是本能还是让他在倒下的那一刻拔剑刺进地面稳住身形, 殷宸又及时拉住他, 他垂着头,膝盖屈起半跪在地上, 沉沉地喘着气, 勉力对她笑了笑“我没事。”

他呼吸间, 滚烫的气息打在她手背上,她看见他往日白皙清俊的面容通红一片, 神情倦怠萎靡, 她心里一沉。

她几乎是颤着手去摸他的脑门, 摸他的脖颈, 摸到火一般灼人的滚烫。

那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温度。

那一刻,殷宸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她刚来这个世界时,规则跟她说的话。

霍家身负诅咒, 千年来,每一个霍家人都会在三十五岁前死去, 他们会在烈火中自燃成灰烬,一点痕迹都不再留下。

这时候,自从下了这个墓,霍风一直的不对劲全都在殷宸记忆中刺眼了起来。

他的体温一直偏高, 但总归是正常,反而是自从进入昆仑墓,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陵墓中心,他的体温就升得越高,那不是她的错觉。

“这个时候你还骗我”殷宸又急又气,简直想把这个屁都不吭的够男人弄死“你都烧成这样了,你不如干脆烧死算了,彻底省得我为你操心”

霍风反而笑了笑。

他转过头去,众人已经发现头顶阴暗处藏着的那些人傀,人傀纷纷从头顶跳下来,就像狼在羊群里猎食一样肆无忌惮地选择着自己的猎物撕咬,本就混乱的人群顿时陷入更惨烈的境况,他们无头苍蝇一样地往四周逃跑躲藏,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活像个人间地狱。

殷宸之前愿意跟着周家一行人,听周宗成那傻叉指点江山,因为懒得费心,也显得蛋疼,但是现在霍风一出问题,殷宸就再懒得呆在这里看热闹了,她架起霍风,不容置疑“走,我带你找解药去。”

霍风摇摇头,咳嗽两声,却指着那些越发摇曳生姿的杀人树“它们不能留,这些人不能都死在这儿,否则后面的机关无法被启动。”

殷宸咬咬牙“那你先坐着,我去,”

霍风拉住她,摸摸她的头,语气温和“只有我可以。”

他白皙的面容烧的通红,眼睛却清明沉静,他吐出一口浊气,缓过那股眩晕的劲儿,用力握住剑撑起身体,站起来大步往那些生机勃勃的杀人树走去,长剑横扫,银白冷锋上墨色的花纹流转,剑锋撞击在柔软的树枝间,却发出金属般刺耳尖锐的摩擦声。

这时,剑锋上罡花墨的刻痕却缓缓融化,一滴滴墨水般的液体坠在树枝上,那连剑锋都割不开的枝杈却倏然融化。

世间一物降一物,就像这蛊惑人心的寄生树,水火不侵、刀锋不如,却能轻而易举地被罡花墨融化。

仿佛有火焰在他的身体里燃烧,以他的力量、神智乃至于生命做养料,霍风知道自己撑不了很久,他一鼓作气把四周生长出来的树根都砍断,空气中那股靡靡惑人的音波骤然消失,凶残的人傀就像是失去了指令的野兽,愕然顿在原地,慌乱地转了几圈,其他还活着的人赶快趁机连滚带爬的跑走。

人傀失去了猎物的踪迹,显得更加狂躁,它们在原地转了转,最后把贪婪阴冷的目光定在霍风身上。

霍风拉住殷宸的手,转身就跑“走”

人傀咆哮着蜂拥追来,霍风拉着她在甬道间穿梭,直到把人傀甩开,才终于停下。

他靠着墙角,慢慢顺着滑坐在地上,喘息沉重,握着剑的手背已经显露出烫伤一般的痕迹。

“我高估了自己的状况。”他对着不知何时起安静下来的殷宸微微笑着,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说“阿宸,过来坐。”

殷宸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她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霍风,你个王八蛋,你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霍风咳了两声,嘴角有血咳出来,他却似一无所觉,只慢慢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剑灵紧绷的脸颊,突然说“其实我原来想着,拿不拿到解药并没有那么重要,我本不打算成婚,也无法想象自己会喜欢一个姑娘,霍家千年的诅咒,那些不合时宜的故事和恩怨,在我这一代终结,也足够了。”

但是他没想到,他真的会遇见她。

美梦成真,他就想和她有长长久久了。

但是他终究高估了自己。

殷宸一把拍下他的手,冷笑一声“我才不想听你这些屁话,我们都已经结了契了,你要是敢不争气死了,才是害了我一辈子王八蛋负心汉,当初是你先撩我的,你现在你告诉我你撑不住了,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她越说越恨,愤愤把他推到墙上,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水壶,里面是一汪冰蓝色的粘稠的液体,殷宸掀开壶盖,粗暴地捏着霍风的下巴就要给他生生往嘴里灌。

“等等你是要弄死他啊”规则凄厉地制止,看着殷宸生猛的举动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外敷,外敷就行,别冲动啊,这特么是你亲男朋友,亲的”

殷宸悻悻顿在那里,转而粗暴地扯开霍风的衣服,霍风虚弱无力地靠坐在那里任她动作,活像一个被磋磨得无法反抗的柔弱娇娘,只能由着凶暴的恶徒动手动脚为所欲为,场面之凶残一时让人不忍直视。

殷宸扯了块布料下来,把冰蓝色液体倒上去浸湿,一把糊在霍风脸上,一边冷笑“已经不是亲的了,他趁早被我弄死,我好出去花天酒地,拿着他的存折去天上人间包一群小鲜肉,给我捶腿揉腰搓后背,谁稀得他,连句好听的情话都不会说,我来年在昆仑山上给他撒一把土祭奠祭奠,就算我心地善良了。”

规则陷入了对女人心肠之歹毒而震惊的沉默,霍风却被她生生逗笑了,咳嗽着把布料从脸上拿下来,低柔的嗓音,轻声软语哄着她“我不死,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殷宸哼哼,一把把布拽过来,继续给他擦脖子“看你表现。”

布料贴在他皮肤上,冰冷的液体触及到他滚烫的体温,瞬间被蒸发出白色的水雾,殷宸能清晰感知到男人浑身绷紧,却仍是一声不吭。

她心里顿时难受的不行。

这个傻子,什么都自己憋着,什么都自己忍着。

她吸了吸鼻子,把力道放的更轻,轻轻擦过他的颈窝,擦过之后的地方就像被冰镇过,终于不是触手惊心的烫。

他的神情渐渐不那么痛苦,但是更浓重的疲惫和虚弱却潮水般涌上来

殷宸突然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朵上用力咬了一口“霍风,你必须给我撑住了”

霍风侧过脸,贴着她柔软的脸颊,低低“嗯”了一声。

霍风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自幼年从霍家祠堂回来后,他渐渐觉醒前世的记忆,关于作为霍章的生平,关于他和他的剑灵,关于他和他的君王。

他记得他和始皇帝的初遇,他记得他是受天命指引,成为那位秦国质子之子的引路人,从赵国邯郸,到秦国咸阳,再到九州天下,作为指引者、作为臣子、也是作为挚友,他曾伴着始皇帝一路前行,陪他走过峥嵘,登上过无尽的荣耀,也最终心甘情愿烈火焚身、成为帝王贪婪下的牺牲品。

而现在,在他的梦里,他就像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那一个自己正跪坐在桌几旁,手边点着烛火,桌角摆放着一摞摞竹简,他手上还握着一卷竹简,搭在砚台旁的毛笔墨迹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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