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桢也知道自己原来的娃娃亲对象该是怀恩侯的女儿, 他以为父亲只是因为方才提起怀恩侯, 想起旧事, 故而感慨起来, 便安慰父亲道“是儿子没这个福气, 怀恩侯的女儿若在世,必也是极好的姑娘。”
他还隐约记得小时候被侯恩侯夫人搂在怀里说笑的情景, 顿了一下, 才恍然笑问“父亲,您说的故人可是怀恩侯夫人那个叫留思的丫鬟, 还真有几分怀恩侯夫人的风范。”
石永年没想到儿子也如是想,高兴地与儿子聊起往事, 待到七皇子府,石薇在昃晷院门口迎接他们, 见父兄面带喜意, 石薇很是惊讶,便问“父亲与哥哥去牢里见王友成, 为何这么开心呢”
石永年笑呵呵道“王友成那种人不提也罢, 为父与你哥哥是想起从前的一些事, 颇为怀念罢了。”
石薇安下心来,与他们边走进内厅边问“什么事呢想起来就这么开心吗”
石永年忽然指着一直默默跟在后头的留思。“你这个丫鬟有些像怀恩侯夫人, 你哥哥从前多受夫人的照顾,所以为父才与你哥哥聊到从前的事,可惜你没能亲眼见见夫人呢”
话落,石薇与留思双双愣住, 石薇朝留思看过去,留思呆呆地摸着自己脸颊。
石桢这才看到留思手背上的伤痕,他诧异地脱口问道“你的手怎么伤成这样”
留思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并不去回答石桢的话,而是对石薇蹲身道“侧妃娘娘,奴婢刚从牢狱过来,想去洗手净面,再来服侍您。”
孟辰这也才想起如此重要的事,幸好自己还没碰触石薇,便半强硬地推着石家父子道“咱们也去洗脸洗手,最好换身衣服再过来”
怀恩侯夫人这事也就岔了过去,孟辰给了石家父子两件没上过身的衣服,三人都洗漱换衣过后,才来与石薇一同用膳。
留思却没有再出现。
石薇却是打定主意,对着石桢道“哥哥,你不是好奇留思的手伤吗你可曾记得,之前我被孟姿兰差点用秋尾黄毒害,实话说,若不是留思,只怕我已中了毒。”
她遂将当时发生的状况与父兄说明,石家父子只知孟姿兰意图毒害石薇未遂,并不知道那么多细节,石永年又是后怕又是感激地说“这丫鬟真是个好的为父得好好谢谢她才是,不若为父让人送些财物过来”
石薇摆手道“那丫鬟有主意,我与殿下已答应她别的事了,父亲不用放在心上。”
石永年又笑道“难怪你如此信任她,让她代替你到牢狱去看王友成,她方才也是极为稳重,在她这个年纪很难得啊”
石薇转了下眼珠,故作唏嘘道“留思看着年纪小,其实已有十九岁了,她的命运也是坎坷,原是罪臣之女,被送到教坊去”
石薇将留思被送入教坊后的过程说给父兄听,只隐去留思的出身,说罢,石薇忽然去问石桢“哥哥,你觉得像这般的女子怎么样呢”
石桢没作他想,认真道“真是令人佩服其心性坚忍不拔,性格端方,虽在教坊那样复杂的地方长大,但完全没有沾染坏的习性,实在难得。方才在牢狱里表现也很妥当,可惜了被生身父亲所连累,若是托生在任何一个普通人家,想来可堪宗妇。”
石薇听着哥哥对留思这么高的评价,不由侧目,故意又说“确实可惜,现在也只能为奴为婢,日后顶多嫁给小厮庄头,什么宗妇,与留思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石桢却皱眉道“我记得大楚律例里,还是有改为良籍的办法,妹妹你若愿意帮她,她自然能够重新做人,以后嫁给一个凡夫俗子,相信也是能做一个好妻子的。她既救了妹妹的性命,妹妹不如就帮她恢复良籍如何”
石薇却是忽然肃了脸色。“哥哥你太天真了,纵然改换良籍,她将来的丈夫仍旧会嫌弃她曾经做过奴婢,心里就先轻视了她一层,有着这种想法,想来日后会任由妾室儿女轻视于她,这对留思来说难道是好事吗”
石桢愣住,无话可说,心情忽然变得不好。
石永年却是从女儿的话里好像隐约抓住了什么,他看了看石薇,又看了看石桢,兀自陷入沉思。
孟辰见这兄妹俩说着说着竟心情低落下来,便圆场道“哎,担心什么有本皇子在呢,让留思嫁给任凭一个我底下的侍卫或小兵也行,看在我面子上,谁敢轻视留思这些日后再说吧石大人,咱们不如谈谈方才说的王友成贪污水坝银子的事。”
有关留思的话题如此便不了了之。
且说之前孟辰便答应留思要替她翻案怀恩侯贪墨水坝库银一事,他发现许多卷宗都已被毁,当时短缺的银两也不知所踪,敦淳帝在怀恩侯夫妇骤逝后将侯府翻个彻底,也没找到银子,据说数额达到三十万两之巨。
当时敦淳帝命户部拨了六十万两帮助东夷兴建水坝,被人贪去一半,难怪水坝很快就溃堤成那样,东夷又有许多人因此丧命,敦淳帝碍于内外压力,又没有别的证据,便事后补判了怀恩侯的罪名。
孟辰改变调查的方向,将重点放在跟去东夷的官员身上,发现他们大多都似王友成般,虽有升职也必是调到京外,留在京城的,这十几年间犯了大大小小错误,致仕免官者都有,乍看之下彷佛是受到东夷贪污案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