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一双爱哭的眼睛。”
神黎这么说时,名为无一郎的少年眼睫一颤,眼底似有淡淡的不悦。
但是当他对上神黎微笑的脸时,神情好似有一瞬的恍惚。他的眼睛在黎明的晨光中,亮得像那树影间隙中闪闪烁烁的光点,又像夜色褪去后落入那片青空中的星星。
“但是我发现我可能想错了,因为无一郎你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对黑夜的畏惧。”
神黎窥见他的瞳孔中好似有一个与他自己相似的影子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清明一片,像那春日的湖水般潋滟。
神黎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突然手握成拳,疾速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力道不重,如同果子顶在头上一样,甚至不带任何攻击性,所以神黎任由他像敲木鱼一样多敲了几下。
少年的表情淡淡的,好像有些困了的样子。他耷拉着眼睛,像是神黎说了什么梦话一样想要敲醒她:“当然,我才不是爱哭鬼,也才不会像小孩子一样怕黑。”
语毕,他动作轻柔地揣着怀里小憇的乌鸦一骨碌从廊上爬了起来,也不再理会她了,那套着宽大黑衣的身影像一只小黑猫一样地钻进了被窝里:“我小睡一会,不要打扰我。”
神黎揉了揉自己被晨风吹得冷凉冷凉的衣服,道:“你不脱外衣睡吗应该很不舒服吧。”
但是他已经闭上眼睛了,好像不想再和她说话。
神黎见此,也不和他唠嗑了。
天色刚亮,但她并不是很困。听见外边传来动静,神黎多吃了几个柿饼后爬起来走出了房间。
神黎看到医生坐在玄关处对着空门抽烟,对方察觉到神黎的出现,似乎被她吓了一跳。神黎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蹲在他身边笑道:“今天我会帮您修好门的,请原谅我们三姐弟昨晚的无礼,另外感谢您的救治与帮助。”
神黎给了他一些钱财,医生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神黎透过门看着外边安静的雪景,笑道:“还以为医生您会趁机去找人来收拾我们呢哈哈哈哈。”
闻言医生用浑浊的眼瞥了她一眼:“如果你们真的是强盗我在找人之前自己就先拿斧头了。”
他抽着烟斗,黝黑的脸在晨光中模模糊糊的,道:“我见过那种黑色的制服,曾经有穿着那种制服的人救了差点被怪物杀了的我”
语毕,他不再说话了,那神情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与怀念中。
神黎看得一愣时,医生声音又响起了,带着轻轻的惆怅与感慨:“你弟弟们他们年纪轻轻就与那种吃人的怪物对抗,很辛苦吧特别是那个矮个子的,十五岁有吗我的孩子都比他大。”
神黎听后不知作何回答。
她知道无一郎和村田他们,与义勇一样隶属于名为“鬼杀队”的非官方民方组织,为了杀鬼而日复一日地努力着。
哪怕是像无一郎这样小小年纪的人,他们拿刀时眼中的光,也总是坚定而无惧的。
这大概就是桑岛爷爷口中所谓的觉悟了吧。
“是啊,真是了不起。”最后,她只能这么感慨道。
“大概就是因为有他们在,像我这样的人才能活到现在吧。”医生喃语着,一边转头来又看了神黎一眼。
这次他抖掉了烟斗里燃尽的烟草余烬,用温热的斗钵轻轻敲了敲神黎的头道:“作为姐姐,可要好好保护他们啊。”
一下子又被敲,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想起了方才无一郎敲她头时那双干净清透得如同万里青空的眼睛。
她一愣,随即弯着眼笑道:“别看他们这样,其实都是很强的哦。”
不畏惧黑夜的人啊,本身就已经比他人强了。
“当然,作为「姐姐」,我会好好看着他们的。”神黎托着下巴对医生促狭一笑,“所以医生也要好好关照一下我的「弟弟」们哦。”
医生看着她沉默了一会。
神黎便笑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烟斗,然后又指了指他的烟斗:“诶,医生,还有没有烟草呢给我一点呗,我也想试试。”
医生没有理她,直接站起身来往屋里走,一边道:“能行动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吧,最近入冬,这附近可不太平。”
“怎么不太平法”神黎也站了起来,好奇道。
鬼的话昨晚刚斩了一只,如果还有鬼的话无一郎现在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果不其然,并不是鬼的问题。
因为医生说:“入冬了,就总有一些废物想要不劳而获抢别人东西。”
他语气嫌恶道:“最近这附近总有强盗徘徊,抢行人或我们这种小村庄里过冬的粮食,大家可都不敢随便出门,总之小心点为好。”
语毕,他转头来看了看昨晚被神黎敲倒的门,又瞄了她两眼,意味不言而喻。
“抱歉,我这就帮您修”神黎被他看得发毛了,立马走到门边举起了那扇门,语气高昂道:“如果强盗敢来我就帮您打跑他们”
“所以请别再看那种目光看我了”
神黎再次暴力修完门以及洗漱过后回房间时,天已经亮得差不多了。柔和的光从矮墙外洒进来,铺满了庭院,雪地上是淡淡的金色的光,看得她心情轻快。
但神黎一进屋就迎来了村田一句惊悚的大喊:“神、神黎霞柱大人、霞柱大人他忘记我的名字了”
“嗯”神黎一愣,疑惑地看向他旁边的那个少年:“怎么回事”
黑发凌乱的少年也已经醒了,此时正微微耷拉着脑袋坐在被窝里,任由冬日清晨的阳光在他葱白的指尖上蹁跹。
“吵死了,二郎。”无一郎面上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懵然,但是说话的语气如同院外的雪一般冷。
村田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原来您忘记的只是我的真实名字吗大人还有我真的变成最小的弟弟了吗”
看样子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