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癞子蜷缩成一团,习惯性的把手揣到怀中,摸到了那一叠变薄的贴票,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仿佛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二进痛苦的呻吟似乎也消失了,谭癞子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突然院中有人走动。
谭癞子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呼吸着趴在地上,脑袋转动朝其他人看去,其他人也都醒着,众人互相确认没人有逃走,才纷纷松一口气。
院子里走动的人是从二进过来的,似乎便是代子,他的庄头提着灯笼,两人找了蒙格图主子说话,低声说了好一会。
接着代子便代子便回了二进,蒙格图跟魏庄头吩咐几句,魏庄头帮着他披好甲胄,蒙格图提着灯笼便出门了。
此时还是深夜,天色完全不见一点光亮,谭癞子不知道蒙格图为何此时要出门。
等到魏庄头回头过来,谭癞子迟疑片刻后站起身来,他刚一动旁边几双眼睛同时都转过来,谭癞子赶紧放慢动作,慢慢走到魏庄头身边。
“庄头,主子去忙啥事,庄头有啥需要小人干的。”因为能找粮,魏庄头这两日对谭癞子还算客气,他摆摆手道,“正红旗在前面打仗败了一阵,死了好些人,晚间才收到消息,拜音图主子让巴牙喇都汇合一处,这
些都是小挫,咱们主子打仗从来没败过,蒙格图主子去查伏路军,让我们小心些便是。”
谭癞子气愤的道,“是何处的丘八如此可恶”
魏庄头满不在意的道,“只说是南边来的。”
“这些丘八真是不识好歹,知趣的就该立刻逃命去,休要来招惹我家主子生气。”
魏庄头挥手让他回去,谭癞子坐回火堆边,突然感觉心情无比轻松,睡意阵阵袭来。他就此和衣躺下,把背斜朝着火堆一边,二进中突然又响起一声痛苦的呻吟,谭癞子紧紧捏了一下拳头,心头又激动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嘴角还不自觉
的带上微笑。
好一会之后,谭癞子心情平复下来,又感觉胸膛寒冷,调整了一下躺的方向,他才抬头起来,突然发现对面的女人正瞪大着眼睛,呆呆的看着自己。
谭癞子看了她片刻,又翻转了回去,用背对着那女人。
手又摸到了怀中的贴票,或许是刚才火烤了片刻,感觉那叠纸上传来的是温暖的感觉,谭癞子喃喃道,“庞将军,杀死这些天杀的鞑子。”
东阿县铜城驿,这里是驿路上的集镇,规模却比县城博平和茌平更大,还有一道八里长的城墙。市镇里面只有一个官方机构就是驿站,这道城墙多年来没有实际用途,缺乏公共资金用于维护,城墙倾塌甚多,好些墙段的砖石都被人拆走去建房,里面的夯土
在雨水侵袭下变成了土坡,所以安庆骑兵来的时候,市镇内的人想不让进也不行。由于这里距离临清很远,虽然接到建奴入寇的消息,但很少认为建奴真的会来,所以大量人口还留在集镇内,安庆两个骑兵局先行到达后,当地人才知道建奴已
经在博平一带。
十九日白天,整个集镇里面乱糟糟的,很多人都往乡下跑,驿丞早就不知所踪,整个驿丞署里面只剩一个煮夫、一个扫夫和一个门子,都是年纪大了跑不动的。此时的驿丞署大堂内,已经被安庆奇兵营的中军占据,涂典吏拿着自己的册子对上首的庞雨道,“经审问俘虏,今日在三十里铺伏击之建奴为正红旗前锋,领兵者为正红旗梅勒章京硕占,每牛录抽护军巴牙喇二人、马甲五人、步甲五人,红旗蒙古一百余人,红旗汉军约七十,奈曼部巴达尔下蒙古兵三十人,总数五百有余
,除奈曼部外,俱来自于正红旗下。”
“他们的进军目标是何处”
“俘虏只知道要去长清,是发现了我营行踪,昨日才让改往南。”参会的军官都听得十分认真,吴达财还拿着笔在记录,涂典吏继续道,“三十里铺外骑一司共斩级十七级,三十里铺内斩建奴一百九十三级,有十多级无法辨认,共俘获二十一人,其中巴牙喇一人,马甲四人,步甲七人,红旗蒙古三人,红旗汉军六人,俘虏辨认首级中有牛录额真一人为哈克萨哈,获得巴牙喇背旗二十七面,前锋背旗三面,牛录旗两面,鳞甲三十三副,锁子甲二十六副,镶铁绵甲五十五副,绵甲九十四副,部分人披双甲,该部建奴前锋披甲率大约七成,获马及
鞍具二百又三匹,兵仗和金银尚不及清点。”
庞雨抬头对众人道,“今日全营将士拼死一战,一扫建奴狂氛,大振民心军心,本官先感谢各位的奋战。”
众军官立刻起立,庞雨挥手让众人坐下,示意涂典吏继续。“亲兵司阵亡九人,游骑兵阵亡十三人,远哨阵亡五人,炮兵阵亡一人,民夫阵亡三人,镇内受伤共计九十三,其中重伤十五人,市镇外骑兵第一司阵亡二十六,
受伤四十七人,第一司战马死伤共计二十二匹,游骑兵战马失踪两匹,病亡两匹”
庞雨首先转向陈如烈,“游骑兵还能不能作战”陈如烈情绪有点低落,不光是因为游骑兵损失大,也有骑兵第一司的缘故,这些骑兵多半是车马河大战后招募的,只有骑行基础,但没有任何骑兵经验,训练一年之后,跟鞑子骑兵比起来仍是不堪一击,在三天的追逐中损失惨重,今天光是执行诱敌和反击任务,就损失二十多人,最后靠着数量才反扑成功,实际上陈如
烈觉得,鞑子是被伏击打乱了军心,否则骑一司未必能逼退那剩下的几百建奴。他直觉感到此时帐中各人也对常规骑兵不太信任,庞雨一开口就问的是游骑兵,这些人战斗经验丰富,是安庆营的精锐,担任最重要的侦察和屏蔽任务,今天还兼职轻步兵角色,编制一个局又两个旗队,总兵力两百人,现在还能作战的剩八十多,各队剩余编制都不能支持作战,今晚只能将几个小队补到满编,安庆营的
战场侦察能力正在快速下降,庞雨首先需要确定游骑兵还能执行什么类型任务。“游骑兵阵亡十三,受伤二十一,伤者中只有少部分还能骑马作战,具体多少还在等军医院确认,除去这几日死伤生病的,眼下还能作战只有八十多人。”陈如
烈沉吟片刻回道,“游骑兵只能执行一个方向哨探任务,不能完成屏蔽任务。”
庞雨点点头转向涂典吏,“赞画房认为我们明天该如何行动,是在铜城驿固防还是继续南撤,脱离建奴的侦察”“鞑子今日遭败绩,午后败退回茌平,天黑前其前锋将官会弄清情形,连夜传递的话,高唐和东昌方向的鞑子明天一早就会接到消息,威胁最大的是东昌方向,我们哨探不到那里,据俘虏交代,仅仅他们所知往东的除正红旗外,还有镶红旗,土默特古木台吉、王喇嘛,察哈尔、敖汉、奈曼各部蒙古,石廷柱所部汉军,俘虏并不知道这些人马到底走的哪条道路,如果东昌有一支建奴大军,那他们接到消息说三十里铺有官军之后,必定从东阿截断我们退路,博平和高唐则增兵茌平,将我们围堵在驿路上。”涂典吏默默盘算片刻道,“赞画房仍优先建议撤过东阿去,摆脱与鞑子的接触,但只有明日一天时间,明日午时前必须击溃东阿那支建
奴,否则便可能被鞑子困在途中;其次建议就地固守桐城驿,在城墙破损处堆积木材和石块,修建工事部署火炮,就在铜城驿与鞑子死战。”
注1关于清军各旗进攻线路。清军的战报记录杂乱,互相矛盾的不少,时间线十分混乱,还有很多满文翻译时的错误,进军线路上并不清晰。这里先从陷落城池分析,清军向东的主要进攻轴线有两条,第一条是初家圈魏家湾博平茌平长清济南。第二条是油房渡夏津高唐禹城济南,这两条轴线中,根据盛京清军满文战报,正红旗出现在禹城,但另一条战报中,有一路清军招降了平阴县,清军战报一般是按旗分或左右翼上报,同一个战报中一般是相同单
位,该战报第一段是正红旗招降高邑,所以第二段招降平阴县的应该也是正红旗,该路在清军进攻正面的边缘,属于掩护性质。东阿和平阴都未陷落,敲诈得手的物资也很少,记录平阴进献马10匹,所获非常有限。可以推断该路清军力量薄弱,否则会直接攻城,正红旗这一路小规模分兵
,主要保证侧翼安全,顺路打打秋风。在正红旗分兵出现在平阴的情况下,茌平道路上必定有右翼军行动。
书友推荐的贴吧帖子中,有书友的资料证明镶黄旗参与攻击博平和茌平,记载很明确,谢谢这位书友的资料。第一次保定分兵后,也曾经出现两翼兵混合攻城的情况,这次向东初期的行军正面比较狭窄,可用的道路较少,两翼军可能没有严格按照左右翼分路,而是按行
军先后交叉利用了两条向东的主要道路。所以最终采信的设定,最先出现在博平、茌平的是右翼军,他们从这里赶往济南,前锋就是正红旗,同时正红旗的一支较弱分兵在东阿方向掩护侧翼,之后是左
翼进入该条道路,进行后续的抢掠和攻城。顺带提一提济宁、衮州方向,完全不在清军的进攻轴线上,主要是从时间上推断,皇太极二月二十二日再次攻击松山,以策应入边军队,因为入边后双方无法联
络,可以确定出边的约定时间就是二月二十日左右,最终的延迟可能是岳托病死造成的意外。这个出边时间应该是皇太极亲自定的,是很重要的时限,有这个时间限制,两翼统帅都不会在十二月底派出主要力量向南耽搁时间,他们约定一月二十日在静海会师,也可以印证这个时间点,衮州围城十一天之说,除了衮州自己向严继祖发的求援信之外,并无可信的逻辑和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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