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问压根没去什么公寓,也没去见什么向茜,他去了他的酒吧里,坐把台上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
他和向茜,不过各取所需,他被催婚,她也是。
初见时,向茜那个眼光毒辣的直接就说“看得出来你心里有人,不是很乐意来相亲”
他讶异地挑眉,“哦那、又如何据我所知,向大小姐似乎急需一个伴侣。”
因为她是同性恋,一不小心就会被家里长辈发现。
虽然同性恋无罪,可是她的长辈可接受不了,一旦发现,只会剥夺她的继承权。向家家大业大,子孙众多,争得你死我活的,谁想失去继承权
而她又正是热恋期,来个明面上的伴侣加以掩饰简直急迫。
两人一拍即合,临了了向茜又忍不住八卦,“你家同我家不一样,你父母开明得很,都是很好的人,既然有心上人那为何不直接挑明何须跟我演这一出戏”
她眼珠子一转,促狭道“难道,你也是”
路问脸色骤然一沉,“这就与你无关了。”
向茜识趣闭嘴,只有一点,“我常外出过夜,有时还需你掩护一二。”
路问在外是有房子的,离公司也近,本来就常去,掩饰一二于他而言不算难事,只是多一句话的事,跟葛云荷说一声,以免葛云荷和向夫人聊天时对不上就可以。他爽快答应。
后来发现,向茜真是有点纵欲过度,不过两人不过是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点儿罢了,他也没多管。
只是,可能会让家里误会的有点多。
也会、让她误会的有点多。
路问眸光一黯,接着喝酒。
任家
他去查了一通,任家少爷倒也是个人中龙凤,年纪轻轻就独挑大梁,在海外开疆扩土,做得风生水起,怪不得他妈会看上,在同龄人里的确算是个很优秀的。
任夫人和葛云荷又是闺中好友,只是近些年不在国内发展才渐行渐远,作为婆婆也肯定不会薄待了艾嫒。
艾嫒作为路家养女,实质上换做任何一户人家她都无法仰仗路家拿到这样好的婚事,所以路长平和葛云荷是真心待她很好了。
路问扯了扯唇,又叫了一瓶酒。
别人一杯一杯,他一瓶一瓶。
好在这是他酒吧,想喝多少喝多少,喝醉了也有人管。
半醉半醒之时,手机响动着,他按掉,就继续响。
路问不耐地接起,传来亲妈着急忙慌的声音,“路问艾嫒走了她留下一张纸说要回老家去了现在应该在机场了”
路问酒醒了一半,吓得惊站而起,“什么”
“晋城机场,你知道怎么走的吧”葛云荷说完就挂断,任由路问一心波浪翻涌。
葛云荷喘了口气,拍着胸口,跟路长平说“我真是哪天就被你儿子气死了他明明喜欢艾嫒,为什么就是不肯去说明了早点在一起不好吗我还能早点抱孙子呢”
她哼了一声,坐在沙发上联系着艾嫒。
艾嫒说想回去看看,相亲的事以后再说,摆明了只是回去散散心,可她偏不告诉路问,只告诉他艾嫒要走了,要回去了,字里行间皆是艾嫒再也不回来的意思。她就是要叫他误会,不把他逼到死路,他还真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敞开心扉。
跟向茜的一切,是真是假,她难道不知
去路问的公寓里给他送过吃喝,一点女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她差点被气笑了,差点还真信了,傻傻地在那里等着抱孙子
路长平抖抖报纸,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谁知道路问怎么想的,那个脑子就好像横着一根死脑筋似的。
路长平又问,“艾嫒成了儿媳妇的话,你心里舒坦不”
这在外人眼里难免有闲话,会说他们养了这么多年艾嫒就是为了养个童养媳,别有用心,又或是说他们不要了脸面,女儿都要变成媳妇来。
葛云荷睨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女儿变成儿媳妇,我还不用去操心婆媳关系了,怎么会不舒坦我告诉你,换了别人,这婆媳关系可不一定好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大大方方什么都不计较的人,我心思敏感的很,你是知道的。艾嫒是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她懂我,也习惯了我,我也知她懂她,就这样成了婆媳,再好不过。”
路长平欣慰一点头,抚掌笑道,“这样最好。现在就看你儿子的本事,能不能追到人,否则呀,艾嫒就是一辈子的女儿了。”
葛云荷嫌弃地撇开眼。
他要是可以,也不至于一个屋檐下二十几年,到头来关系也没确定,人也留不住。唉,太笨了。
路问急匆匆拿了车钥匙要走,酒吧负责人一看,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拼死拼活拦住他,自己送他去机场。开什么玩笑,喝酒喝成这样还想开车
飙车一样的,一到机场,路问下意识就要打开车门冲出去,手触及车门把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他以什么身份去找她以什么身份去拦她
他不知她是何心意,若贸贸然挑明,会不会再也不理他
会不会说他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哥哥,实际上却是个惦记着妹妹的违背纲常伦理之人。
负责人与他相交五六年,多少知道些什么,这个人心里藏着个人,此番不管不顾地来机场,应该就是为了那个女人了。
此时此刻又做犹豫,真是
“兄弟,我真心劝你一句,想去就去,有些人晚了可真就没了。”那人一叹,“你说说你,要颜有颜,要钱有钱,你这样的在相亲市场上不知道有多吃香,放在女人堆里那就是一块肉被恶虎疯抢的情形,可谁能想到你堂堂路大少爷竟然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你尽管说出来试试,指不定、人家也喜欢你,那可不就皆大欢喜了”
路问心中微定,一直以来,其实他隐隐能察觉到些什么。只不过是他胆小,是他胆怯,不敢捅破窗户纸,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且踟蹰着,被那人硬是给推出去了。
“再不紧着点去,你老婆就真丢了”
下了车,就像是触动到路问某条神经似的就往外冲。
这是晋城最大的飞机场,占地面积毋庸置疑,可他不知她在哪。
身前灯火通明,一片白炽,身后车水马龙,一片热闹。
唯有他似孤家寡人,长身直立于此,尽显落寞气息。
他若找不到她,她就走了,可能,再也不想见他。
一想到此,心头便似绞肉之痛,窒息感满盈。
他不再犹豫,不管不顾地就往里冲,身侧拳头紧攥,抱着莫大的决心。
若找不到,那他就跟着去。反正,此生决计不可能就此毫无交集。
他不允许。
机场偌大,人流众多,艾嫒此时不过是万千人中的那么一个,平凡又普通,没有一点不一样。她闲闲地拿出手机,想看本冷静一下。
可是满屏文字,满屏她最喜欢的字,可她却不停走神。她好喜欢他呀,喜欢了好多好多年。可是那就跟一样,都是假的,都是她想太多想得太美好了。现在的她已经到了面对现实的年纪,该脱离幻想了。
再给她一点时间,等她回趟老家,等她散上个把月的心再回来,给她些时间,让她想清楚,让她忘记他。
艾嫒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微扬的嘴角含着苦涩。
爱而不得,该是世间最痛苦的事了吧有时候她真的好羡慕傅樱,她和霍饶一那样的爱情,此生若能得,也就无憾了。
登机时间快到了,艾嫒托身边一个面相很友好的阿姨帮忙看了下行李里面只有几身衣服,不甚贵重,然后就去了洗手间。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深思不属,阿姨看得有些担忧,“姑娘,你一个人去,可以吧”
艾嫒笑了笑,“可以的,谢谢你,阿姨。”
艾嫒走进洗手间,垂着头一心看路,映入眼眸的是一双熟悉的皮鞋,艾嫒脑海里嗡了一声,默不作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往外退,悄无声息。
下一秒,一道声音响起“艾、嫒”
他松了口气。刚才到现在,一颗心跳的跟心脏病一样,还好、还好她还在
艾嫒脚步顿住,动作也顿住,索性不躲了。
她躲什么她何至于去躲
只是,他叫她艾嫒,而不是路艾嫒。
他是在断了兄妹情吗
这个微小的细节,让自称已经死心的路艾嫒再次失声痛哭,哭得不成样子。
可她又惯是嘴硬的,哭中带笑道“哥哥,你怎么来了是来接我去相亲吗”
红唇妖艳,从中而出的却字字带怨,殊不知,每一个字都在挑起路问的怒火。
路问将她一拉,不管不顾地就压着往下亲,封住那粒红唇,那粒在他梦里辗转多次,肖想了不知多少年的红唇,唇齿厮磨间,他双目通红“艾嫒,你敢跑一个试试”
艾嫒瞪大了眼,浑身僵硬做不出反应。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
一个她幻想多年的情境出现得如此猝不及防,艾嫒却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欢喜雀跃,有的只是慌乱与害怕。这是在机场,人来人往,洗手间更是时时刻刻有人进来,他这是做什么
她奋力推开他往外跑。
路问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赶紧三两步追上,一把拉住她的手。
他蹙眉,“跑什么”
艾嫒眼眶一红,“我想回我的家,反正、你也不要我。”
她前后露馅的地方太多,他那样聪明,怎会不知既然已经挑明心意,又被故作不知地拒绝,再留下来只有尴尬和耻辱,那还不如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