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快快让人取下来”
一声惨烈的叫声, 直接把万铨吓醒了。这是嚎哪门子丧啊品芳阁里连点规矩都不懂了忍着头痛,他翻了个身, 不耐的睁开了眼睛。
一颗血淋淋的物事,迎面撞入了眼帘。那是颗狗头,双目圆睁, 獠牙外翻, 被人齐脖砍了下来,大片大片的血迹自那狰狞的狗脸上淌落, 沾湿了床铺。离得太近,万铨甚至都能闻到那狗头上传来的血腥和腐臭。
“啊”万铨惨叫起来, 手脚乱舞, 直接滚下了床。哪料床下依旧是大片赤红,血流遍地, 似乎有人在他房中宰了那只野狗。
喉头一滚, 他吐了出来,浑身发抖,两股战战。能在他枕边屠一条狗, 杀他不也轻而易举
对了, 刚刚叫唤的是他那便宜舅兄万铨这时才想起了张县丞是跟他同来的, 就睡在对面屋中,顿时也不管身上污物, 连滚带爬就想去求援。然而刚一抬头,他就看到了悬在廊道上的那只死鸡,脑袋半垂, 脖子老长,像个被挂在空中的邪物。大片大片的血铺了一地,亦如他床边的景象。
万铨喉头发出咯咯两声,双目一翻,晕了过去。
这边,张县丞也是浑身直抖。原本他是来吃吃喝喝,睡睡小娘的,谁料一觉醒来,屋里就变了模样,一地污血不说,梁上还吊了死鸡这是睡干的张县丞又惊又怒,想要让人取下那恶心物事,谁料隔壁又传来了万铨的惨叫。
他心头一紧,也不顾得穿衣了,赶忙绕过屏风,顿时被眼前景象惊得魂飞魄散只见一颗狗头正正摆在枕边,污血撒了一地,他那便宜妹夫已经横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吓得两腿都软了,张县丞扶住了门框踉跄站定,只觉头晕胸闷,喘不上气来。
偏偏这时,余光一扫,让他瞧见了一行字迹。那是写在墙上的,银钩铁画,力破粉墙,却是以血书就。
“害我兄弟者,鸡犬不留”
再也撑不住,张县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这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仙啊
“你要梳妆打扮”大丫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坏了。那个带自己逃出魔窟的俊美郎君,竟然要换上钗裙,做女子打扮
“怎么你不是会化妆吗”伏波有些惊讶反问。
“不是,你,你并非女子啊”大丫都有些急了,憋得满脸通红。倒不是说他不好看,只是,只是为何要装作女子
“谁说我不是的”伏波笑了,也不在乎面前的小丫头,直接起身更衣。
当那人褪去外衫,开始解胸前布带时,大丫下巴都快掉了。这,这肯定不会是男人能长的东西啊可是女子怎能趁夜杀人怎能凭一己之力脱逃怎能让那几个看起来就凶悍无比的大男人听令
大丫只觉自己的脑瓜子都裂了,眼前金星乱冒,这,这不是在做梦吧
“快醒醒,来帮我穿衣服。”伏波可没有时间让这小丫头调整三观,这身繁琐的女装她连怎么系带子都摸不着头脑,当然要有人帮着打理才行。
被点到了名,大丫这才回过神,慌里慌张凑过去帮她整理衣裙。这条裙子是成衣铺里买的,料子不算多好,胜在颜色艳丽,穿在身上更显身形窈窕。一直到抚平衣带上的褶皱,大丫才回过了神“你,你怎么会装作男子”
这时再想不清楚就是傻了,她并非是今日换做女装,而是往日都做男装打扮才是。
“平常要练兵出海,换男装更方便些。”从没让人帮着穿衣服,伏波也觉得有些新奇,笑着答道。
“你们当真,当真是海上的”大丫不知该怎么说“海盗”,磕绊的都快结巴了。
伏波接过了话茬“算是海商吧,名唤赤旗帮。这次来城里,是因为有人被陷害入狱,前来搭救。”
大丫惊得再次抬头,入狱他们是来劫狱的
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小丫头眼里的意思可明白的很,伏波摇了摇头“不会杀人劫狱,只是找人谈谈罢了。正是因此,才要换个行头。”
他们确实是要找人谈谈,只不过是要找的人并不简单。原本伏波就想过要不要换成女装,但是她并不会化这个世界的妆容,强行装扮反倒达不成想要的效果。没料到竟然能捡一个会打扮的小丫头,既然如此,自然还是换上女装更好。女人的身份本就能让人放松警惕,运用得当的话,也能让人心存忌惮。面对危局,只要能加码,她不在乎临时做些更改。
她的神情亦如昨夜那般,看似平静,却蕴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大丫用力点了点头,只觉胸中那股别别扭扭的劲儿突然就散了。这样的人,是女子又如何反倒更让人艳羡。
看着那小丫头两眼放光的表情,伏波笑着叮嘱了句“不过平日里我还是男装打扮,可不能在外人面前叫我姐姐。对了,我姓伏名波,你姓什么可还有家人”
大丫神色一黯“我姓何,前些日娘生了小弟,我爹就把我卖了。”
她说的平淡,但是话里的分量一点也不轻。就算养不活要卖女儿,也少有直接卖进窑子里的,那当爹的是何其狠心。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就要被人毒打,被人欺凌,又有几个能撑的过来她却还能拼上性命,只为一条活路。
伏波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发顶“以后就跟着我吧。大丫也不是个正经名字,不如换个”想了想,她问道,“叫何灵怎么样灵就是灵巧的意思,你是个聪明胆大的女孩儿,衬这个名字。”
大丫怔在了当场,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名字这种东西,也是她们配叫的吗就算是品芳阁,也只有花魁头牌有名有姓,其他都不过是个卖笑的花名罢了。而且她还说了,那个“灵”是“灵巧”的意思,她还夸她聪明胆大。从没人夸过她,爹娘骂她是赔钱货,老鸨骂她是不知好歹的小贱人,就连桃儿都要骂一句丧门星。可是偏偏,这个只认识她一天的人,会夸她,还给她起了个意头极好的名字
泪流的停都停不下来,大丫不,该叫她何灵了,捂着脸往后闪躲,她哭的太丑了,而且还流了鼻涕,不能污了那件新衣
一方手帕递了过来,伏波蹲下身,对那哭的泣不成声的小丫头道“乖,别哭了,我还指着你给我梳妆呢。”
话虽有些调侃,但那双眼中的满是让人安心的笑意。何灵哽咽了一下,泪流地更凶了,却也抓住了手帕,用力擦起了脸“要,要怎样的妆容”
伏波偏头想了想“化个妖艳些的如何”
何灵“啊”
花了些时间,张县丞才反应过来,万铨只是昏了过去,而非丧命。又费了不少力气,他才让人把这家伙弄醒。
换了房间,换了衣裳,再也见不到满屋的血和让那人胆寒的威胁,张县丞才缓过了口气,开始怒斥这便宜妹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吃酒,怎么还有人摸上门来行刺那狗头都摆在你枕边了,你还不知吗就不怕人家取了你的狗头”
万铨此刻面色蜡黄,还有些打摆子,颤巍巍道“我,我也不知啊。这不好好的嘛,连隔壁护卫都没听到动静,谁知道是什么人干的舅兄,舅兄啊,这明摆着是冲咱们来的,你可要好好派人查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