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对付别的大家闺秀, 不是让人脸红,就是让人恼羞成怒了。
他如果是会装情深的人精。
那她就是会装无辜的人精。
俞星城放下银杯,姿态慵懒几分, 往软垫上靠了靠, 有意无意间离小燕王更近了半分。
小燕王没想到, 微微一愣, 竟条件反射的朝后仰了些。他动作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躲开就是输了。
俞星城手指蹭了蹭自己银杯的把手, 距离暧昧, 她面上的表情却正经淡定“殿下要是真关心我,何必到这时候才来找我。昨儿我又是被家里纠缠, 又是被裘百湖怀疑,甚至还以切磋为名, 让我吃了好多皮肉苦。现在想着, 都有点委屈的想哭了。”
小燕王爱假笑, 她还会假哭呢。
小燕王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这个右手被轰成焦炭都没疼哭的人, 还能因为受委屈就掉眼泪了
小燕王卷曲的睫毛微微扇动,他笑“我以为裘百湖找你,是想让你帮忙的呢, 我想着姐姐要是为难, 可以来找我商量。”
俞星城又惊讶又想笑“殿下说什么笑话。我一个算科举子,还有点误打误撞、用了就废的雷力, 裘大人找我能干什么让我帮他算账去么”
车马在往前走着, 人与景从两侧掠过, 似乎往城郊去了。
俞星城心沉了沉。
小燕王难道要对她发难
就因为裘百湖要找她帮忙她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
小燕王在外头的传言极多,她真不知道他的深浅。究竟是修炼都当胡闹,还真的是旷世奇才
小燕王笑道“别怕,我不会把你带到什么没人的地方把你杀了。本王有那么多人盯着,可不敢做出这种事。但我确实想要拉拢姐姐。我认为姐姐有特系灵根。”
要这么说,俞星城也无法确定。
民间测灵根的方式,大多是有修炼的成人将灵力注入婴孩体内并汇聚到手掌,而后在婴孩的手背倒下清水,有一部分水珠会凝结在手背上,形成各种各样的图案。
再将这些图案与记录灵根的官方典籍对照,大概就能分辨出孩子的灵根的方向。
不过灵根的具体内容,都要等到长大修炼的时候再自行摸索。
不论是西洋还是倭国,大抵都是以水为要素来确认灵根。虽然灵根的产生几率与血脉高贵或低贱无关,但灵根种类有时会以血脉继承,所以从西方到东方,许多家族都以灵根的图案,作为家族纹样或家徽的原型。
比如温家的家徽,就是叶片中的一只竖瞳眼睛。
像是最常见的法系灵根,在记录灵根的会典中,就占了几百上千页,而特系灵根只有十来页。她或许有特系灵根,但因为在会典中找不到对照,就被当成无灵根处理了。
小燕王“小王身边搜罗各类奇人门客,也对你的灵根很感兴趣。在我身边,你不但可以增长见闻,与天南海北的高手学习,日后小王进京读书之后,也可使你做燕王府侍讲侍读,擢职前途斐然啊。”
哟,这真是奇了怪了。
昨儿裘百湖又是和她联手把俞达虞弄个半死,又是打“已逝闺女也喜欢刀法”的感情牌,拉拢了好一阵子。
今天小燕王又出来开出各种条件,希望她当个什么门客。
最早在鲸鹏上救下她的时候,这俩人怎么早不开这个口呢。
俞星城“您还不如直接说想让我替您做什么。”
小燕王笑“姐姐爽快,小王就明人不说暗话。我一是要你别帮裘百湖,二是,我确实对你很有兴趣。我一直在想,炽寰是崇奉十一年逃的妖魔中,最神秘的一个,常年不被外界所知,但裘百湖却跟他认识。这么个妖,为什么偏要对你死不撒手,百般纠缠。”
俞星城叹气“他把我当成了别人。听他的口气,大概是他曾经的上峰,或者是某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但我打小开窍早,有记忆的也早,十六年都未曾离开过池州,不可能有这么深的渊源。除非要胡扯什么某个大人物投胎成了我。”
小燕王笑“我也想了许久,但唯一能让这炽寰低头的,大抵只有国师一人了。毕竟他是国师收服的。可国师如今可好好的在朝中呢。更何况我也不信什么投胎。”
俞星城“我与您同是崇奉十一年二月二十九生,那在这前后,朝野中出过什么大事”
小燕王“崇奉十一年,国师疏忽,大量妖魔从上云神殿逃窜。但妖魔是不可能附体凡胎。我也有过类似的猜测,可崇奉十一年虽有不少怪事发生,但并没有任何能与炽寰结识的大人物去世或失踪。”
小燕王也陷入了沉思。
他的种种怀疑都落了空,俞星城自己似乎也一无所知。
到底把她认作了谁,看来只有炽寰自己知晓。
但炽寰对她的在意,也让各方开始猜测她的身份了。
俞星城道“朝中有党派割裂,若要我说,小燕王毕竟打小修炼,拜会过修真界不少明师,理应是仙官这一派吧。小燕王不想让我帮裘百湖,是因为裘百湖是另一派可他毕竟是缉仙厂的仙官啊。”
小燕王托腮转脸看向车窗外,手撩了一下缂纱的帘子“北厂没有党派。皇帝倾向什么,他们就是什么派。”
俞星城敏锐的察觉到,小燕王的意思是说,裘百湖的行为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帝的倾向。
那就是说皇帝确实想要削弱仙府和仙官势力
那位如今在枪口上的吕涵吕阁老,怕只是替皇帝站台的傀儡罢了。
小燕王似乎自知失言,他这会儿才意识到,对面少女城府不浅,就算是个被关在家里十几年的闺秀也不可小觑。他立马开口扯到自己身上,笑道“而我我心里的党派,是大道成仙。”
俞星城还想再开口,马车却停了,末兰在障子外道“俞姑娘,到地方了。”
俞星城下车后,只看到靠近城郭的零散坊墙,与成片树木荒野。以及面前萧条凋敝的院府,黄墙红瓦,上头写着“两广会馆”。
小燕王脑袋从车窗探出来,笑道“好姐姐,仔细考量考量。自己出来做女户不容易,小心翼翼才拿到手的算科甲等第十六也不容易。”
说罢,马车奔出几步,竟腾空而起,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苍翠的远处。
俞星城伫立了一会儿。
小燕王说了一通,不过是表明他有多耳聪目明,昨天大大小小的事,他什么细节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