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惊,不约而同地循声望了过去——
身材高大,着一身竹青色长衫的如意王,在他的心腹太监的搀扶下,缓缓地穿过明黄色的玉石帘子后,往内殿走了进来。
“早不醒晚不醒,他偏偏这个时候醒了,有这么巧的事情?”武后面色微凝,看着缓缓地走近的如意王,心下暗自嘀咕。
“大皇子才刚满七岁,实在过于年幼,若是登位,小小年纪的他,怎么应付得了我大汉朝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内有各地天灾频发、民不聊生的内忧外患之境?孤以为,这新君,当从已成年的诸侯王中,择一能者当之才妥。”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姜太尉的身旁后,如意王停下脚步,看着姜太尉询问,“太尉认为呢?”
姜太尉满脸认同地点了点头:“言之有理!”语罢,姜太尉一转头,望向武后,拱手恳求,“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皇后娘娘速速派出使者,前往各诸侯王的藩地,召他们入京。”
“太尉老糊涂了么?”武后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陛下膝下明明有皇子,不按祖宗之法将陛下的皇位传给他的儿子,却要越过皇子,传给他的兄弟是什么道理?”
“莫不是,太尉收受了哪位诸侯王的好处,现在才为他们说话?”说到后面,武后眸光一转,瞥向如意王,虽然未曾言语,那目光中,却暗示了什么。
“孤发誓,孤这一辈子都不会对皇位有任何的想法,否则,孤日后必遭天谴,沦为天阉之人,如此,皇后娘娘可以不用怀疑太尉与孤,有什么勾结了吧?”
武后被如意王怼得一噎。
她没有想到,如意王居然敢这般狠辣地发誓。
旁边,原本准备为武后帮腔的冯丞相和萧御史大夫,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冥冥之中,是有鬼神存在的,那么,一个人发下的誓言,若是为假,他日,必会遭到报应。
所以,发誓这种事,很少有人会做。
更何况,是像如意王方才发的那般狠辣的毒誓了。
面色僵了片刻后,武后转开了话题:“如意王今日醒了,是病好了么?”
“已经好了,劳皇后娘娘关心了。”
“唉,如意王的病要是早好上一会儿,还能够见着陛下的最后一面呢,可惜了。”知道今日有个如意王给姜太尉助威,自己想立大皇子为新君的事情,必定是不能够一次成功了,武后只得把这件事暂且搁置,假惺惺地感叹了一句罢,道:“也不知道他们把陛下的棺木送过来了没有,孤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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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代国。
“大王,京兆郡那边,绍元传来消息说楚王突然行刺陛下,陛下猝不及防之下没能够躲开楚王刺了过去的匕首,重伤后驾崩了!”把才睡下没多久的拓跋勰自内殿中喊了出来后,刘德才站在甘露宫主殿外面的廊道上,垂首向拓跋勰禀报道。
被夏夜微凉的风吹得微眯起双眼,正惬意着的拓跋勰唰地彻底地睁开了眼帘,他琥珀色的眸子中,罕见地浮现一抹震惊之色。
“楚王行刺皇兄?他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楚王因为母妃只是一个低位妃嫔,母子二人俱不得先皇的宠的缘故,而一直有些自卑,从小他便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性子,无论是他的兄长们的话,还是他的弟弟们的话,他从来都是好脾气地听了,不知反抗为何物。
这样的楚王,除非他是和如意一样一直藏得很好,让他看走眼儿了,不然,怎么有胆子行刺陛下?
而且,退一步来说,即便是楚王真有那个胆子,他行刺陛下,肯定是为了陛下的皇位了,那他不留在自己的藩地,指挥手底下的人从他藩地附近的势力开始,一点点地打去京兆郡后,再行篡位,突然跑去京兆郡,在陛下的地盘儿上行刺陛下,那哪里篡得到皇位?
被人送下九泉还差不多!
——因为楚王和薛夫人的那出事儿乃皇家丑闻,武后早便下令让人封口了,知道的人很少,连赵绍元也没有打探出来。
“大王,如意王的人也过来了。”楚王有没有那个胆子行刺陛下,刘德才不知道,他也不敢深想,没有接拓跋勰的话,只禀报起另一件事来。
“如意的人?”
他是和楚王一起被召去京兆郡的,那样的话,楚王行刺陛下时,他也在京兆郡,现在他却派了人来代国找他——
难道说,如意他知道什么内情不成?
想到这里,拓跋勰连忙吩咐刘德才道:“快让他过来!”
那人,刘德才是带来了甘露宫的,不过,甘露宫毕竟是拓跋勰的妃嫔居住的地方,外男无故不得入内,到了宫门口后,刘德才便让那人停了步。
此时,他恭敬地应下了拓跋勰的吩咐后,转身便往甘露宫的宫门那儿去了。
很快,他便带着如意王的人返转了回来。
“武氏弑君,嫁祸楚王,扶持幼帝上位后,武氏的下一步必是篡谋江山,对此,如意王心急如焚,却无力阻止,只能派属下过来代国,求大王想想办法,千万要阻止武氏的狼子野心啊!”走到拓跋勰的身前后,那人膝盖一弯,连忙跪了下去,切切恳求道。
原来是武后弑的君。
这个答案,比楚王弑君的答案,让拓跋勰容易接受多了。
毕竟,武后都敢偷偷地养魏武卒了,篡了他拓跋家的江山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她会弑君什么的,不过是早晚而已。
“孤会尽快启程前往京兆郡,你若有渠道给你家大王传消息过去的话,可以告诉他,孤有法子对付武后,让他在孤赶去之前,切勿轻举妄动。”免得折了自己。
代王有办法!
那样的话,他们的如意王便不必冒险了!
太好了!
地上跪着的人赶紧洪声儿应下:“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