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顺, 你昨晚又没睡好, 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呀”
刘军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关心地问洪顺, 他把洪顺刚才问的所有问题, 都告诉他了,连他爸的联系电话都说了两遍, 洪顺才松手, 他胳膊都让抓红了, 抓出两个深深的痕迹来。
明明没精神,刚才甫一见面,却跟吃了大力丸似的, 他想推开他, 都不能够。
“我身体好得很。”洪顺说着,瞪了刘军一眼。
只是他以为很狠厉的眼神,在刘军看来, 跟病猫炸毛似的,看起来没有一点威慑力,“你要不要请假回去休息”刘军试探性地问了句。
“好, 你帮我去请假。”洪顺扭头就往校外跑。
刘军惊了一下,忙拉住他,“等等,你确定”好奇地上下打量洪顺一番,他不是第一回见洪顺这个鬼样子,却是第一回见洪顺愿意请假回去休息。
“确定加十二分肯定, ”洪顺着急离开,有些不耐烦道“刘军,你到底能不能帮我请假,要是不能,我亲自去贺老师办公室找他。”
“好,好,好,我帮你请假。”刘军见他真愿意回去休息,当然乐意之至,他这副死样子,他看着都骇人,似乎比上次更严重。
“帮我请四天假,我要休息四天。”
刘军更觉得奇了,但还是摇头,“别异想天开了,四天肯定请不到,先请一天,明天你不想来,大不了,我再帮你去请。”那些老师,现在都恨不得他们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待在教室里。
“不过,你现在这个鬼样子,估计老贺见了,都会吓到,说不定真会批你的假。”刘军看着都觉得心里难受,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偏每次问,他都不愿意说,次数多了,刘军也不好再穷追问。
只听洪顺道了声,“拜托了。”说着,又要离开。
刘军没再伸手拉他,反而说道“我下午放学后,去你家里,给你送今天的课堂笔记。”
“不用。”洪顺一口拒绝了,回头,“我要笔记,等回学校里,我再找你拿,这几天,你也不用来看我,我另外有事。”
刘军听到他说另外有事,又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顿时歇了下午去看他的心思,“行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出了校门,洪顺没有停顿,搭了趟公交,往火车站的方向跑。
今天,他的书包里,没有卷子和辅导书,只有两套换洗的衣衫,还有一封出门的介绍信,昨天夜里,他好似在天堂里走了一遭,又去地狱里趟了一遍,醒来后,再也睡不着,更加坐不住了,又不敢惊动奶奶。
枯坐在床上,想了半宿,才决定去江阳市走一遭,去看看,她这回,是不是又在做傻事,如果是,他这回要提前去阻止她,她现在还小,一切从源头阻止,才不会有梦里那番绝境。
他现在万分庆幸,庆幸提前从梦中得到警醒,庆幸一切还未发生时,只要想想梦的后半截,哪怕现在是青天白日,他依旧心有余悸,梦里的那番经历,他不要再经历了。
哪怕最后身处巅峰之上。
他和刘军俩人,依旧无能为力。
人最怕的,就是无能为力四个字,有力而无处使,人没了,往后余生,一切皆成空谈,漫漫岁月,只剩下苟活。
他的人生,绝对绝对,不能过成那样。
从临湖市去江阳市的火车,每天只有下午一趟列车,因此,哪怕洪顺再心急,早早地赶到了火车站,也只能坐在候车室里干等着,他这两年抽条,身高已拉长得跟成人差不多,买票的时候,他直接买了全票。
人没事干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而他又没还没能从昨晚的那个梦中缓过劲来,甚至所有的心绪,都还深陷在其中,脑子里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肆意张扬,乱成了一团麻,斩不断,理还乱,越多想一分,心头就多了一分害怕。
最后,情绪都有点失控。
洪顺不得不强迫自己,开始努力默念起,昨天范老头讲的有关微积分极限的新知识点,用来转移脑海中起起伏伏的各种情绪。
度日如年。
比当初等待爷爷下放的消息,还要令他焦虑几分。
到了第二日下午,下火车的时候,做梦的后遗症,外加上这一天一夜心焦如火似的干熬着,人憔悴得都不成样子了,本来抽条的身子,就跟竹竿一样瘦长,现在缺了精气神,更跟纸片人似的,看起来,头重脚轻,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能倒。
人出火车站,一脚深一脚浅,凭着一股子韧劲,直奔刘艳住的招待所。
“什么,人不在”
“对呀,昨天下午就去了医院,那小姑娘本来就有病,她爸带她过来,是为了来看病”
前台服务员的话,只听到一半,洪顺就没心思再听下去了,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一时间,他都分不清,哪是梦境,哪是现实,只觉脑袋恍惚得厉害,两眼冒金星,突然模糊一片,脚步踉跄,忙地伸手去扶东西。
耳边听到谁喊了声,“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又有人问,“要不要去医院”
声音很嘈杂,洪顺只抓住、只听到医院两个字眼,对了,她去了医院,他得去医院找她,不管怎么说,先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