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袅袅,拂过刚刚发芽的新枝, 带来清新的草木淡香。
安静的院中, 假山上流水潺潺, 落入小池塘中, 鱼儿在其中欢快游动,发出细碎的响声。
身着一袭白衫的男人坐在院中, 不时抬头看向门口, 似是在等着谁。
没让他等太久,他的属下领着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男人看见来人,脸上泛开笑容,“昭歌。”
宛昭歌自然的在他对面坐下, “苏伯伯。”
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就是当朝太尉苏秦生。
岁月在他身上, 似乎只会锦上添花, 让他比年轻的时候更加有韵味, 成熟稳重, 丝毫没有减弱他的俊美。
虽然他年纪不小了, 可永荆城中依然有不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只道做个妾室也好, 但可惜这位大人自十几年前娶了正妻又纳了一门侧室后, 便再没有纳过妾, 就连花楼都未曾去过,清心寡欲。
苏秦生看向她包着布带的右手,眉头微蹙, “可上药了伤的重吗”
宛昭歌把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伤的不重,都是擦伤,上过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睡了一觉起来已经结痂了,不过怕别人觉得恢复的太快,就还包着。
宛昭歌俏皮的眨眨眼,脸上难掩喜色,“苏伯伯,邵宏达那边,是你做的”
刚刚听说邵宏达被他爹揍的下不来床,下午的课都请假了。
他以为他父亲是林师傅的顶头上司就可以逃过一劫,却不知道她的“靠山”是他父亲的上司,这“拼爹”,从一开始他就注定是要输的。
从前那些欺负她的人,往往会倒两份霉,一份来自她面前这位,另一份则是今天刚离开那位的手笔。
苏秦生被她的神情逗笑了,“你啊我听林都说了,幸好你机警,功底又扎实。”
他看向别处,神情带着几分怀念,“你母亲从前武课也是第一,总是在文课上伤脑筋”
似乎是回忆起他心中那姑娘被文课难的抓耳挠腮的样子,苏秦生无奈一笑。
宛昭歌疑惑的偏偏头,“是吗为何我听奶嬷嬷说,母后向来文静,不爱舞刀弄枪,文课成绩更优异”
苏秦生怔了怔,浅浅一笑,“你母后是个很好的女子。”
她们都走得太早了。
男人的笑容下,藏着怅然。
宛昭歌见他神色黯然,想问的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对了,褚观息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別柘族屡次骚扰,边关不安宁。”
“他的事情,与我何干。”宛昭歌不在意的撇撇嘴。
苏秦生挑眉,“哦昭歌不喜欢他”
“前些年他不是回来过闷葫芦一个,我看他也不怎么喜欢我。”
听她说褚观息不喜欢她,苏秦生有些不悦,但没表现出来,“若是昭歌不喜欢,不如就不要这桩婚事了”
宛昭歌叹气,“可这是母后为我定的婚事,恐怕难退。”
说来皇帝也很奇怪,说他跟她母后关系不好吧,偏偏这么多年了他也没再立皇后,她母后留下的东西他都不许别人动,曾经母后定下的规矩他也不让容贵妃改,处处透着一股怀念她母后的意味。
所以这母后定下的婚事,在他那儿恐怕也难退的很。
苏秦生并没把这个放在心上,笑着道,“只要你想退,我自有法子。”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缓缓道,“褚观息幼年时,卧潜寺的住持曾为他算过,他二十岁这年有一生死劫。”
褚观息今年恰好二十岁。
宛昭歌睁大了眼睛,忙忙摆手,“我只是不想嫁给他,可没想要他死。”
他于襄曙国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死了多可惜。
苏秦生嗯了一声,面上云淡风轻,端是光风霁月,丝毫看不出他方才有着怎样可怕的心思。
“快到上课时间了。”
“回去吧。”苏秦生嘱咐道,“这几天伤口别沾水,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记下了。”宛昭歌对他挥挥手,裙摆飞扬,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院中。
看着她的背影,苏秦生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面容艳丽,性格张扬的女子。
上次使坏不成,还被容贵妃说了一通,六公主难得的安静了许久,一转眼,就接近踏青的日子了。
春灯节后,通常学院会组织快要毕业的“大龄”学子们进行一次踏青活动,今年的踏青,原定的是夫子带着学生们去城郊的微晴山上赏花。
这赏花嘛,按照惯例,少不了要写至少一篇文章,不过即便如此,大家依然热情高涨,都等着踏青那天的到来。
但到定下的踏青日期的前两天,皇帝突然下旨,说要让臣子们携家一同去微晴山赏花。
传闻襄曙国曾经有一任皇帝,深爱一名女子,可那名女子不愿入后宫,皇帝便在微晴山上为她建了一庄子,时时出宫与她见面。
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但微晴山真的有一处很大的庄子,是属皇家的,这次皇帝带人一起去,定要过夜,也能进庄子玩耍,不比他们学子们的踏青,往往是当日往返。
宫女酹月一边为宛昭歌摆上早膳,一边说,“听说那庄子后院有一片花海,属山上最美的景色了,以往游人都只能远远地看着,这次托福,也能进去好好玩赏一番了。”
宛昭歌却不像她这样兴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看向另一个稳重些的宫女,“湘月,你可知陛下为何突然要去微晴山”
湘月比起酹月要稳重许多,平时消息灵通,皇宫内大小事基本上瞒不过她。
这两人虽年纪不大,身手却都不差,更有趣的是,这两人之中酹月是苏秦生为她找来的玩伴兼护卫,而湘月则是言禹不知从哪里寻来的。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平时关系淡淡,算不得好,不过对她是一等一的忠心。
“回公主的话,是六公主心疼陛下近来因为边关別柘族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几乎没有休息,劝他借此机会休息几天。”
別柘族只是一支小族,却不知为何这次来势汹汹,边关的军队一开始因为轻敌惨败而归,甚至褚观息还在战场上失踪了,至今生死不明。
宛昭歌不明意味的呵了一声,“她在陛下面前一贯是会卖乖的。”
如今的陛下并不好美色,后宫的妃子不多,孩子就更少,其中皇子有四个,成年的只有三位,公主加上她也只有两个,最受宠的却只有六公主一人,就连六公主一母同胞的大皇子,皇帝平日里对他也是淡淡的,说不上喜欢或是讨厌。
“我总觉着这次的事情不简单,你们都警醒着些。”
虽然话是提醒酹月和湘月,其实也是提醒自己。
六公主在暗,她在明,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搞什么鬼,有时难免防不胜防。
宛昭歌留了个心眼,转而专心用起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