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进行得热热闹闹, 偌大的皇宫中却也有沾染不到这热闹的清冷角落,譬如胡贵妃的宫殿,此刻虽然灯火通明、金碧华贵,却并不能叫胡贵妃的面色好上一分。
“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离席了。”嬷嬷上前小声地禀报道。
胡贵妃面色阴沉地看着自己尾指上长长的护甲,什么也没有说, 好似没听见嬷嬷话里的内容似的。
嬷嬷不敢再问什么,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安安静静地将呼吸都放轻了两个度。
过了好半晌, 胡贵妃才冷冷开口道, “好。”
嬷嬷松了口气, 接着道, “还有, 皇上临走前, 亲口赐给孟府表姑娘一桌御宴,许她带回孟府给众人分享用。”
她顿了一顿,提心吊胆地将皇帝对盛卿卿说的那番“想给谁就给谁,不想给谁就不给谁”的原话讲给了胡贵妃听。
胡贵妃的面色不由得微微扭曲了一下,她冷笑一声,“他想要一个跋扈妃子的时候, 我怎么做他都是满意的。他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便做什么都是错的了。”
嬷嬷立刻屈膝跪了下去, “娘娘息怒。”
“我当然得息怒。”胡贵妃翻来覆去地摸着雕刻精美的护甲, “我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怒了, 岂不是更加所有人都看我的笑话”
胡贵妃虽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在同孟老夫人示威后失败被大理寺带走,但心中并不觉得自己和自己背后的胡家会受到太多波及。
参加宫宴的人选虽然今年被皇后揽了下来,但胡贵妃知道胡家不可能缺席,便安安心心地在旁准备着出席宫宴时的衣裳首饰,又仔细呵护自己的肌肤头发,好能在宫宴那日稳稳地压过年纪比自己大的皇后。
直到胡家火急火燎地送了信入宫,说皇帝派人到胡家时,只点了一人参加宫宴。
要知道往年时,胡家可是至少占上两三个位置的
胡贵妃安抚下家中人,正要去找皇帝时,前脚却得到了旨意胡贵妃天寒染恙,在宫中暂且静养,不必劳神参加宫宴。
胡贵妃生没生病,自然是她自己最清楚了她这会儿容光焕发,简直看起来如同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
皇帝的这道口诏,就是一条不明说、但谁都能看得懂的软禁之令。
胡贵妃惊愕不已,却连自己的宫门都出不去,更不要说去向皇帝问清缘由再求情了。
盛卿卿以为一切都在她的运筹帷幄之中,却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毫无预兆地连她出席一年一度宫宴的资格都剥夺了。
要知道,年年众人都知道,正上方的两个位置属于帝后,而帝后之下的第三人,就是她胡贵妃。
胡家倾力将所有资源都砸在了胡贵妃身上,也算大有所获,光是一个胡贵妃就能让胡家获利许多。
即便被其他人嘲笑是靠着卖女儿吹枕头风走到就的地位,胡家也从来没动摇过,甚至还觉得那些讥讽之声都是嫉妒所化。
等这份根基本就不稳固的荣华富贵突然晃动之时,整个胡家几乎都陷入了慌乱之中。
胡贵妃的父亲几乎是立刻写信去宫中叱问胡贵妃究竟做了什么犯圣怒的事,结果信根本没送到胡贵妃手里,在宫门口就给退了回来。
“处罚打压我,又能做给谁看”胡贵妃思索沉默了半晌,才捏紧手指道,“我出不去,别的人能出去给我打听清楚皇上为什么将我软禁起来”
嬷嬷低声应下,又忐忑地道,“娘娘,如今咱们殿里的人都出不了宫门,恐怕您家中那头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胡贵妃微微蹙了眉,“等我脱了困,再请母亲来宫中叙话吧,眼下重要的不是那些,是先弄清楚皇上的想法,出这殿门最是要紧。”
“是。”嬷嬷答了是,临走前却又被胡贵妃若有所思地叫住了。
“等等。”胡贵妃垂眸想了会儿,道,“盛卿卿出宫了没有”
“宫宴尚未结束,应当还没有出宫。”
胡贵妃沉吟片刻,慢慢地问,“这丫头我开始没瞧在眼里,可近来细想,做的事情却一件件放在一起并不太简单。”
“娘娘说的是”
“小六想捉弄她时,我给她和三皇子搭了线,最后不仅没成,却叫孟珩横插一脚搅黄了;”胡贵妃细细数了几件,唇角不悦地压低,“细细算来,这丫头总能逢凶化吉再遇贵人,对她做的手脚却是一次也没有成的真有什么鬼神在天上护着她不成”
嬷嬷征询地问,“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胡贵妃掐着自己的掌心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甘心地道,“如今我的手伸不出宫门,今天孟珩在宫里,我动不了孟府的人,只得让他们走了。”
嬷嬷低头告退,踩着悄无声息的步子退了出去,七拐八绕后直接到了皇后宫中,将方才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皇后听。
皇后一言不发地听到最后,笑了起来。她摆手赏了嬷嬷令她退出去,才转头对身旁的皇帝道,“就这还不安分呢。”
皇帝面上没有笑容,闻言说,“就是要她不知道,路不是由她自己选,而是有人替她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