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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章

此时的京畿城中, 大雪已经停了。

自入了冬后,今日是京畿城中唯一一个不曾落雪的日子。

年近四十的乾朝皇帝下了朝后, 在宫人们的簇拥下,于雪地中慢慢行走着。

他的脚步踏在雪地上, 发出沙沙的声响,傅吟身着红色的官袍, 跟在皇帝的身后,语速极快地汇报着朝中大事。

“直隶雪灾已减缓,国库拨款之后, 百姓有了可以过冬的御寒衣物”傅吟跟在皇帝身后,朗声说着。

“这个在早朝已经说过了不必再议。”皇帝走到御花园前停了下来,环顾着四周白茫茫的雪地,轻声说道。

傅吟一愣“那么皇上还想要知道什么呢”

“这京畿城的大雪都停了,鹤儿她也该回来了吧”皇帝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说道。

“根据燕橙姑娘的消息来报,何狷大人在朔方国国都襄城中染了病, 现在正在回京畿城的路上。”

“闻鹤呢”

“朔方国开的条件太苛刻,所以燕橙姑娘设法将他们救出来了,他们已经在回乾朝的路上了,上一次说还说他们在紫金城中停了下来。”

皇帝听了傅吟的汇报之后, 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便好这便好”

傅吟看到皇帝原本有些凝重的脸色此时已经恢复了些许笑颜, 忍不住开口问道“皇上臣有一事不知。”

“直说便是。”因闻鹤即将回京畿城的消息传到,所以皇帝的心情格外好,也便应了一句。

“闻鹤公主再如何说也是前朝血脉,皇上您为何”傅吟只说了一半, 后面半句便没有再说下去。

“为何”皇帝重复了一遍,“我如何了”

“皇上您又为何如此看重她,眼见她被抓到朔方国之后,宁愿付出极重的代价也要将她换回来”此时傅吟的脑海中浮现了许多联想,例如闻鹤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藏宝地之类的。

“她啊”皇帝看着北方的天空,再次叹了口气,“不过是在还债罢了。”

“皇上何出此言”傅吟一惊,一向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当傅吟抬头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皇帝却已经不见了。

傅吟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道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她大惊失色地低头看。

只见穿着明黄色衣袍的皇帝早已躺在了地上,双目紧闭,竟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

“来人啊皇上晕倒了,快快叫太医来,去通知皇后娘娘”傅吟的反应极快,马上通知宫人们将皇帝扶起来,通知所有人。

“皇上在下了早朝回宫的路上晕倒了”皇后端坐在美人榻上,轻抿了一口暖茶,不疾不徐地问道。

“是。”李公公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皇后,“我方才就跟在皇上身边,他还在与傅长史商谈国事,这还没谈完,皇上便”

“什么商谈国事,怕是在谈论还在朔方国的那位闻鹤小公主吧”皇后打断了李公公的话,轻笑了一声。

“这”李公公很有眼力见,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皇后这么问起,他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没有说出来。

“好了好了”皇后忽然又轻叹了一口气,“我这便过去他的寝宫,太医如何说”

“太医只说是关心国事,操劳过度。”李公公不敢怠慢,马上回答道。

皇后托腮思考了一会儿便说道“直隶的雪灾不是已经解决了么”

“恐是前些日子因此事而忧愁。”李公公擦了一把汗说道。

作为皇帝跟前伺候的人,皇上的身体情况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人应该关心的,现在皇帝出了事,他难辞其咎。

“他在忧愁什么,他自己知道。”皇后冷哼了一声,意有所指。

不过她还是站起身来,身边的美貌宫女们马上围了上来,为她整理仪容。

“走吧,这便启程去皇上那儿。”皇后将一只保养极佳的手搭上宫女的手,轻声说道。

“是否要通知别宫的娘娘”李公公连忙站起来,跟在皇后身后。

“通知她们做什么到皇上床前哭哭啼啼惹人讨厌么”皇后扫出一个轻蔑的眼神。

“此事,只通知东宫便好。”皇后顿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

她站起身来,走出的步子优雅高贵,不紧不慢。

“暖儿,去将我的香囊拿来。”

“这凤钗样式我不喜欢,你去给我换一支。”

“大氅有些儿薄了,去给我换那件白狐毛的来。”

一群宫女围在皇后身边,忙前忙后,这才将她伺候得满意了。

李公公在一边看了,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皇后这般态度,恐怕也是积怨已久了。

毕竟皇帝这段时间以来,竟然因为一个前朝的血脉被抓到朔方国而忧愁。

身为他的正宫娘娘,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怨言呢

李公公也是皇宫里的老人了,当年皇后是如何坐到这个位置上来的,他一清二楚。

看着皇后坐上步辇,这才朝着皇帝的寝宫而去,李公公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旁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但对于李公公而言,他倒是觉得这位皇后娘娘才真是相处了十几年都看不透呢。

皇后华丽隆重的步辇朝着皇帝的潜龙宫而去,一路上屋檐上的残雪融化成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而此时的太医把着皇帝的脉,看着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晦暗的皇帝,长叹了一口气。

“慕容大夫,皇上如何了”就在太医摇了摇头,正打算给皇帝写下治病的方子之时,一道轻柔但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

太医院的资深大夫慕容金的手罕见地抖了一下,手中毛笔尖端沾了的浓墨点在纸上,蔓延出一大团黑点。

“皇上的情况恐怕不太妙。”慕容金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位皇后娘娘,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见过皇后娘娘。”慕容金这才想起来行礼,朝皇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妆容精致,穿戴端庄的皇后一只手搭在宫女的手上,开口继续问道“皇上的情况如何不太妙你且慢慢说来。”

“皇上这不是身疾,而是心疾啊”慕容金躬身说道。

皇后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慕容金“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不要如此遮遮掩掩。”

“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压力很大,似乎一直在担忧什么事情久而久之,心中的郁气凝而不发,终究是对身体有害啊。”慕容金絮絮叨叨地说道。

“怎么能治”皇后懒得听他这些废话,直接问道。

慕容金愣了一下,竟开始有些欣赏起这位单刀直入的皇后娘娘来。

“还需以金针诊治,将体内的浊气放出,才能好。”慕容金缓声说道。

皇后轻笑一声,看着慕容金说道“怎么,这张太医不在,你们太医院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了”

慕容金一愣“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

“你说皇上这是心病,用金针诊治,如何能好”皇后纤长的手指一点,指着躺在床榻上的皇帝说道,“这心病,不是还要用心药来医么”

“这臣这不是不知皇上心中忧愁为何,所以才出此下策么”慕容金当然知道皇后说的有道理,以金针驱散身体中的浊气,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之策,只有找出皇帝忧愁的根源,这才有用。

“我是皇上的枕边人,他如何想,我当然知道。”皇后朝慕容金招了招手,让他跟着自己一起来到皇帝的床榻之下。

“皇后娘娘”慕容金连忙跟了上来,连忙问道。

“嘘”皇后忽然扭过头,朝慕容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皇上现在能醒过来吗”

慕容金面露难色“可以是可以,用紫金城中的特产紫金草制成的药丸,可以让皇上迅速醒过来。”

皇后手指轻点桌面“那便用。”

“是。”慕容金连忙从药箱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倒出一颗散发着清香的药丸,将它放入皇后口中。

苦涩的药味在口腔中弥散开来,来自紫金草的药效很快生效,皇帝缓缓睁开了双眼。

只是他的双眼不复平时一般炯炯有神,竟变得有些浑浊。

“皇皇后”皇帝躺在床榻上,眯缝着眼睛,看到眼前有许多模糊不清的身影。

他的精神不甚好,所以看着许多围在床前的人,也只认出了皇后一人来。

“是我。”皇后低下头,看着皇帝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放柔了好几分,显出些温柔的感情来。

“你在便好。”皇帝挣扎着坐起来,终于完全睁开了双眼。

他环顾着围在他床前的人,有皇后、慕容金、傅吟,还有其余好几位朝中重臣。

只是唯独不见他最期盼来的那几位。

“宗将军呢”皇帝咳了好几声,接过慕容金递来的汤药,问道。

“皇上,您贵人多忘事,边疆朔方国有异动,宗曜将军早已去了边疆军府。”皇后拿起丝质手帕,将皇帝嘴角残余的汤药擦干净。

“成王呢还有成王府的小世子呢”皇帝凝眉,继续问道。

“皇上您刚收回了成王府的银庄,成王爷这府中不是没有了收入来源,正忙着挣钱呢,您问小世子,小世子不是早已去了笪邑,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皇后垂首,温柔地看着皇帝说道。

“何狷回来了没有”皇帝一拍脑袋,一经皇后提醒,他这才想起来这些事情来。

“何狷大人跟着我家小妹燕橙姑娘去了朔方国将鹤儿与宗小将军带回来,现在还在千里之外呢”皇后依旧是不疾不徐地回答他。

一瞬间,皇帝的眼神竟然变得有些空洞。

“皇上”皇后将丝帕收起来,接过皇帝手中的药碗,轻声问道,“您现在觉得如何了”

“不甚好。”皇帝开口,吐字清晰,“我只是没想到”

他这么说着,低下头的时候,却看到了皇后腰间挂着的一个精致的香囊。

这个香囊绣线精致,只是看起来有些破损,似乎是用了多年。

“没想到什么”皇后微笑着问皇帝,语气还是一样的温柔。

面对外人凌厉严肃如她,在面对皇帝的时候,才会摆出这副温柔的模样。

“无事。”皇帝抬起头来,抬头看着在寝殿里围着的十余位人说道,“你们先退下。”

“是。”皇后第一个回答,“我这便走。”

“你留下”皇帝抬起头来,看着皇后说道。

“好,皇上您病重,您说什么,便是什么。”皇后马上坐了下来,双目不离皇帝,眼神中带着一丝哀愁与依赖。

原本停留在皇帝寝殿里的人纷纷走了出去,几位朝中重臣还在议论纷纷。

户部尚书拢着袖子对傅吟说道“没想到呀这皇上与皇后的感情竟然如此好”

“皇后娘娘平日里处理起后宫事务来干脆利落,丝毫不徇私枉法,也不仗着自己的身份为母家谋好处皇上病重的时候,她也能如此温柔可意,果然担得上一国之母。”傅吟轻咳一声,连忙回答道。

这边皇后的父亲,燕丞相连忙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憨厚说道“哪里哪里皇后娘娘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罢了。”

于是,一众朝中重臣在互相吹捧之中陆续离开了皇上的寝宫。

惟有皇后一人留了下来。

有些人走得慢,有些人走得快,所以在等待所有人离开之前,皇后拿起精巧的扇子,轻轻扇着小火炉里的炭火。

炭火上,慕容大夫开的汤药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发出清幽的药香。

皇后一双素手拿着小扇子,皓腕婉转白皙,看起来甚是好看。

眼见着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寝殿,皇后细眉一挑,眼角终究还是露出些妩媚的细纹来。

岁月果然也是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

“皇上单独将我留下,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皇后将汤药倒在白瓷碗里,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燕紫,你不知道我为何将你单独留下来”皇帝靠在床榻上,双眼格外的有精神。

“我不过是后宫愚妇,如何能知晓皇上的心思呢”皇后笑着说了一句。

旁人皆已散去,她也不需要再摆出一副温柔的样子来,所以言辞也变得格外尖锐。

“你的香囊,从何处来”皇帝沉着声问了一句。

“我这香囊,皇上您当真不知从何处来”皇后皱眉,看着皇帝说道。

她虽皱着眉,语气带着些恼人的女儿家怨气,但在皇帝听来,却显得格外讽刺。

“这香囊,不是皇上您的么”皇后将腰间的香囊卸下。

她伸手轻轻一抛,将香囊扔到了皇帝床榻上。

但皇帝却唯恐避之不及一般地将香囊甩开。

于是,这个漂亮精致的香囊便滚落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滚了好几圈。

绣出这个香囊的人手法精湛,上面的祥云纹绣得惟妙惟肖,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在里面。

皇后放下药碗,俯身垂首将地上的香囊捡起来,放在手上,看着皇帝说道“这不是皇上您的东西,皇上您又为何要甩开它”

皇帝皱眉,忽然提高声音看着皇后问道“为何这京畿城中一个人也没有了”

“京畿城不是有许多人,皇上您何出此言”皇后挑眉反问。

“为何这京畿城中,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了”皇帝握紧拳头,终究是抬起头,紧盯着皇后的双眸说道。

“皇上您真爱说笑。”皇后掩着嘴笑了起来,“我不值得信任么”

“我会躺在这里,难道与你无关”皇帝皱眉,是开口问道。

皇后听到他这句话,愣了一下。

她低头将手中的香囊拆开,里面包裹着各色香料。

只是,皇后两根白皙的手指,将香料里的几片草叶拈了出来。

“皇上,您看看,这香料,您可认得”皇后伸出手,将干枯的草叶捧在手上,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轻蔑地看了一眼皇后手中的香料,开口说道“是紫金草,有安神定魂的功效,有何问题”

“张太医是您的人吧早二十年前张太医就摸透了这紫金草的效用,它可以安神定魂不假,但若大剂量使用,不就能麻痹神经了么”皇后朝手心吹了一口,手心里轻飘飘的干枯草叶飘落在地。

“长期使用此物,会对使用者精神造成极大的损伤,久而久之,可是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失去了。”皇后端坐在皇帝的床前,“你说,这想不想前朝那位疯疯癫癫的皇帝”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皇帝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皇后,提高了声音说道,声音带着些颤抖。

“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罢了。”皇后冷冷地说了一句。

“前朝还在之时,我父亲不过是镇南王,远离京畿城,又如何能够接触到那时的皇帝”皇帝紧锁眉头,看着皇后说道。

“你们是见不到,但闻袖可以呀。”皇后忽然笑了起来,又从香囊中抽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皇上,看看”

皇帝的眼中露出些许疑惑来,他没有伸手接过皇后手中的泛黄纸张。

“她写的,你不看看吗”皇后轻叹了一口气,“死,也要让你死得明白点。”

皇帝的瞳孔骤缩,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当他得知京畿城中已经没有一位心腹的时候,他就知道大局已定。

所以他才单独留下皇后,询问她为何要如此做。

只是没想到,折磨了他十几年的梦魇与甜蜜了他十几年的梦境,这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皇帝颤抖着双手,接过皇后手中的纸张。

他展开,只见纸上写着的是闻袖隽秀的字迹,他爱了闻袖那么久,她的字,皇帝又怎能忍不住。

信纸的第一句,也是熟悉的闻袖的语气。

“阿紫,见信可安好”

“阿紫,见信可安好”一双瘦弱苍白的手在枯黄的油灯下慢慢写下。

闻袖凝眉,托腮坐在紫檀木的书案上,神情有些苦恼。

“闻袖公闻袖姑娘”在她的身后,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披到身上的温暖外袍。

闻袖歪着头,抬头看了站在她身后的傅吟一眼“傅吟,我在写信,你早些睡。”

由于前朝已经不复存在,所以闻袖这公主的身份也就随之消失,但原本习惯唤闻袖为公主的傅吟一时之间,却没有反应过来。

“闻袖姑娘”傅吟叹了一口气。

她垂首,看到闻袖瘦削的手腕,还有颤抖着的脊背。

“鹤儿如何了”闻袖蘸了墨,却没下笔,只问了傅吟另外一个问题。

“已经送到江南的小村中了。”傅吟马上回答。

“那便好,只愿她能健健康康地长大,不要沾染着京畿城才好。”闻袖轻叹一声,声音有些清冷。

她的双眸清透如琉璃,看着笔下的纸张,继续认真写。

傅吟没有注意闻袖在写些什么,只絮絮叨叨地说“闻袖姑娘,这太子殿下前几日又来了。”

“镇南王已经身死,不是再过几日,他就要登基为帝了么”闻袖漫不经心地蘸了墨,问道,“我与他有婚约是不假,但我已是前朝罪人,他又来找我做什么”

“他的心意,您也是知晓的。”傅吟欲言又止。

“傅吟,你不必当他的说客,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他爱我我便要爱他的道理。”闻袖打断了傅吟的话头,“等他登基那天,我自会给出答案。”

“好了,天色不晚,你也快去睡吧。”闻袖站起身来,将外袍裹好,将傅吟送出了门。

一关上门,闻袖便看着眼前有些昏黄的烛火,抬起头来,以防止眼泪夺眶而出。

她抬起手,将面上的眼泪擦去,继续在信纸上写着一些字。

闻袖的手很稳,直到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她的手才开始颤抖。

她放下笔,将腰间一个精巧的香囊拿起来。

这个香囊散发着清苦的药香,闻了让人感到非常舒服。

闻袖嗅着香囊,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曾经将这个香囊交到她手上时候的场景。

“闻袖公主,你近日又在为什么而苦恼”年轻清隽的公子面上露着儒雅的微笑,看着年轻的闻袖问道。

这位公子眉目间还带着些乾朝皇帝的影子,只是五官神色没有如此威严罢了。

闻袖揉了揉眉心,将袖子里藏着的香囊递了出来“徐让,再过没多久,便是父皇的生辰,我亲手绣了这个香囊,但却不知道该往里面放什么东西。”

“既然是香囊,那必定是要有安神定魂的效果,不如放些草药进去”徐让开口问道。

“我不知晓医理,如何能知道要放什么草药进去,若是药性相冲,恐怕对父皇不太好”闻袖看着眼前这位定了婚约的未婚夫,垂下眼睫说道。

“我府上有一位张大夫,精通药理,不如让他来配”徐让挑眉,看着闻袖笑了起来。

闻袖如琉璃一般好看的眸子看着徐让,终究是点了点头。

“紫金草有安神定魂之效,北方许多城市都用它来入药,在典籍中也有文字记载,闻袖公主,您看加这味药如何”张大夫从自己的药箱之中取出了几片散发着清香的草药,恭敬说道。

“好,典籍给我看看。”闻袖朝张大夫伸出手。

她是一个谨慎的人,这是要给自己父皇的礼物,是千万要小心的。

看着书上典籍对紫金草的记载,闻袖这才放下心来“可以。”

张大夫便在闻袖的严格监督下,一味一味地加着药。

闻袖托腮,看着张大夫在药柜面前忙来忙去,开口唤徐让道“徐让,这次也多谢你了。”

徐让此时正垂首看着手中的医书,见闻袖唤他,连忙抬起头深情看着闻袖说道“你我以后便是夫妻,何须言谢”

闻袖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看着徐让说道“也是。”

不多时,张大夫便将香囊制作完毕,在呈到闻袖面前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闻袖公主这刺绣的手艺,当真是妙极。”

闻袖歪着头,看着张大夫说道“多谢张大夫。”

后来,前朝皇帝的寿宴上,闻袖的父皇收到了自己唯一一位女儿送来的香囊。

“父皇,这个香囊可以安神定魂,对您的身体有好处。”闻袖朝自己父皇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谁都知道,闻袖性子凉薄,若是要搏她一笑,可是难如登天。

只有在面对自己的父亲,她才能笑得如此真诚。

皇帝轻柔地摸了摸闻袖的头,温柔说道“既然是我们闻袖送的,那我定然天天带着。”

前朝皇帝宠爱闻袖不假,她亲手绣的香囊,又怎么有不用的道理

但是,放了大量紫金草的香囊,长久地陪伴在这位帝王身边,终究是出了事。

原本被百姓称赞仁厚的皇帝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开始变得不辨是非,性格残暴。

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许多出言直谏的大臣都丢了性命,暴君之名被冠在这位皇帝身上。

“皇帝当久了,真的都会这样吗”镇南王搂着自己儿子徐让的肩膀,看着天空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被权力腐蚀了心灵的人,就是如同皇上一般吗”

“父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徐让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父亲有些不接说道。

“让儿,你不需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跟着为父便好。”镇南王摇摇头,看着远处操练得炉火纯青的兵马,微笑说道。

而此时京畿城的皇宫中,却失去了往日和谐的景象。

“父皇,你”闻袖看着又下令将一位大臣杀头的皇帝,皱着眉说道,“您这样不可。”

“如何不可,我觉得可以,便可以,我是皇帝,普天之下,谁敢不听我的话”前朝皇帝轻蔑地喝了一口酒,没有将闻袖的话放在心上,“拿酒来,再叫几位美人”

闻袖皱着眉看着自己的父皇,终究是摇了摇头,走出了华丽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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