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宽敞的丁卯街已经没了多少人, 这样的街道向来是有人打扫, 地面干干净净,两旁堆着积雪。
这是国公府大门口的一条路, 前头转弯就能到家,宋颂小时候对这条路很熟,后来就很少出门了。
“太,太高了。”
“有我在, 不要怕。”
宋颂乖乖蹲在屋顶上, 为避免拖沓, 他没穿披风, 于是便穿了棉衣,一眼看去, 有些臃肿。
“我查到宋歌在外名声不错, 待人友善,他平时出门都是自己,很少带人。”
宋颂点头,“他惯会做人。”
是个伪君子。
他默默想着, 厉霄站起来去看, 宋颂急忙伸手抱住他的腿, 在屋顶上,他还是很害怕,虽然这个屋顶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
好在厉霄也没让他呆久,他很快将宋颂抱了下来, 宋颂落地后立刻躲起来,厉霄则走过来站在他身后。
宋颂探头探脑“在哪儿呢他来了吗”
“你在这儿等着。”
宋歌提了一壶酒,负手而来,街道已经空无一人了,但倒也不怕,拐个弯儿就能到家了。
但他今天这个弯儿拐的流年不利,忽然兜头罩下来一个麻袋,紧接着腹部一痛,被人踹翻在地,手中酒壶也顿时摔碎,他大吃一惊,在漆黑之中问“敢问兄台与我有何旧仇,这是做什么”
那人拖住他,直接往后拉,他满心惶恐,又觉得诡异,何人伤他会用蒙头的手段
“你到底是谁”
厉霄招手让宋颂过来,道“我是厉霄。”
宋歌心里咯噔了一下,“王爷,王爷缘何这般是我哪里得罪了您”
他看不清人,但总觉得厉霄哪怕帮宋颂出气,也不该用这种手段。
厉霄轻笑一声“本王想打你,就打你,要什么理由”
“王爷”他来不及说很多,忽然感觉有人骑到了他身上,拳头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他抬臂护住头“你到底是谁居然敢冒平王名讳不要命了吗啊呀”
宋颂第一次干坏事,一边觉得过瘾,一边又害怕的很,打完拖着厉霄就跑,没跑多久就大口喘气儿,被厉霄拍着背部顺了呼吸,眼睛亮晶晶道“太刺激了。”
厉霄却抓起了他的手,麻袋粗糙,打那么几拳手背都破了皮,他皱了皱眉“改日让人用丝绸做口袋,免得磨了颂儿的手。”
“没事,我不疼。”宋颂傻乎乎笑了一下,被他摸了摸头“还想做什么”
“没什么想做的了,回家我给你下面吃,喝点汤,暖身子。”
他短暂得到了快感,心里这口恶气出了一点儿,正高兴,没注意到厉霄侧目,氤氲着暗芒的眼睛。
宋歌被打的满口鲜血,脸肿了,骨头也断了好几根,他是被路过一个车夫送进来的,人已经昏迷,但最可怕的不是他的伤,而是,他的脚被人砍了。
国公府上的白稠还没取下,又发生了这种事,秦氏见状便尖叫了一声,泪水狂涌“是谁是谁害我儿”
宋国公也是脸色大恸,一边命人来看伤,一边把那人叫到了面前“你可看到是谁害了他”
“小人不敢说”车夫战战兢兢,但不敢说,就是知道。宋国公沉声道“到底是谁,说出来,有你好处。”
他挥手,管事立刻上前,露出了一锭银子,那车夫见钱眼开,犹豫之后还是一脸纠结,管事又命人捧出来了一盘子银锭,那车夫终于忍不住诱惑“是,是平王妃”
宋国公手背青筋顿时暴起,眼神之中满是惶怒,管事一脸不敢置信,又听宋国公道“此事,你可敢做人证”
那人眷恋的看了一眼银锭子,又一脸犹豫,宋国公挥手,又一盘银锭子端了出来。
秦氏正坐在室内小心翼翼给宋歌擦着脸,屋内间隙响起她的抽泣声,见到他进来,便立刻站起来“是谁那车夫可有实话”
“他说,是颂儿。”
秦氏陡然目眦欲裂“宋颂,我一定要把他剥皮抽筋”
宋国公立刻道“你别冲动,虽然颂儿如今性格大变,但远非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我担心”
“你担心个屁”秦氏咬牙道“我阿时刚走不久,歌儿就遭受这样的苦难,你看看你儿子,你看看他他的脚不是被折断了,是被砍掉了,砍掉了你懂吗”
她痛不欲生,道“我歌儿才华横溢,阿时天真烂漫,可如今他们两个因为宋颂全毁了全毁了”
她痛得站立不稳,一侧的嬷嬷含泪将她扶住,宋国公眼里也好像有泪意,他道“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疯王干的,我们能怎么样”
“你去找陛下,去讨回公道不要提平王,只要揪住宋颂,他谋杀亲弟,我不信陛下能忍受皇家儿媳这般狠毒”
宋歌醒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浑身都疼,但直不起身子,秦氏小心翼翼的安抚他,询问他,宋歌闭上眼睛,道“我听到了疯王的声音,但是打我的人不是疯王,他力气不大,没有习武后来踢我的那几脚,倒像是习武之人所为。”
“你别怕,你父亲已经进宫去给你讨公道了,我们一定要把宋颂揪出来问清楚”
“父亲怎么如此莽撞”宋歌立刻道“此事事关平王,若要报仇只能细细谋划”
他忽然一顿“我的左脚,怎么好像,没有知觉了”
不是没有知觉,而是,没了。
秦氏朝他脚处看了一眼,又落在他茫然的脸上,道“歌儿,你好好养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歌脸色慢慢褪去血色,他道“我怎么了娘,你告诉我。”
他又看向秦氏身后的宋珍,小丫头浑身哆嗦了一下,含泪道“宋颂,砍了”
宋歌猛然挣扎着要坐起来,一侧的仆人都不敢靠近,见他额头青筋暴起,不知道牵动了哪里的伤势,陡然咳出一口血来,道“扶我起来”
秦氏颤抖着,悲伤的仿佛要背过气去。
屋内很快传来一声嘶喊“宋颂我哪里对不起他他为什么这么狠”
宋国公跪在皇帝面前,额头隐隐沁着汗珠儿,后者沉默的听完了之后,跟他确认“你是说,平王,砍了宋歌的脚”
“不不不,此事乃家事,是颂儿,有人看到颂儿对歌儿下手,可,颂儿如今已经是平亲王妃,臣实在不好进府拿人,有劳陛下将他带出王府”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有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