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湿的纱帘失去遮掩功能,近乎透明,水淋淋、黏糊糊地覆着嘴唇。
沈白稍稍退开,隔着层纱,用拇指揉碾那唇瓣,是石墨般滑腻的手感。
景霖难堪地别开头,沈白愈发亢奋,哗地扯开帘子,牢牢抵着他,视线逡巡着“知道不怕我了”
景霖忿忿的,咬死了不答,薄唇抿得红亮。
之前景霖傻得厉害,认准沈白是馋他脑花的恶兽,对肢体碰触反应强烈。这几天他脑子见好,像是终于搞清楚沈白不会撬他天灵盖嗦脑花了,神经放松许多,不再怕得那么厉害。眼下他被沈白箍在怀里,也不见如何惊惧,眉眼间仅透出一股身居高位者遭人狎弄的羞耻隐忍。
沈白不忍心欺负他傻,纵是怀疑记忆恢复与肢体接触有关也没贸然下手,可这枚玉佩、这副模样他心头炽热,一偏头,吻得更狠。
就欺负了,就欺负他
红白玉佩吊在沈白食指指尖,随他动作晃个不停。
“还记得”亲吻间隙,沈白断续地试探,“拜堂那天吗”
肢体接触带来的刺激极其强烈,不知是因为场景相似,还是沈白言语提醒,景霖气喘着,脑中如天光破云,几幕画面蓦然雪亮。
那日。
天是响晴的,青蓝透亮,一看就是有龙专程驱过云。
一顶红漆泥金、五岳朝天的万工轿稳稳行在街上,嵌金的虎皮樟木箱由一前一后两名家丁扛着,杠子上红绸鲜亮挺括,系成朵大花,妆奁绵延十里,锣鼓喧天。
富甲一方、乐善好施的白家老爷娶亲,旁的不说,单这顶百两黄金贴箔而成的万工轿就够人瞪眼瞧上三天三夜的了,再加上那万人喜宴、十里红妆,这可是再过八辈子也赶不上的热闹。全城百姓皆奔来看迎亲抬轿子,街侧挤得不像样儿,墙头骑满了顽童。
景霖在轿子里,僵得像尊石雕,手紧攥着,掌心快掐出血。外头百姓不知轿中是男子,兀自起哄不绝,一口一个“新娘子”地胡嚷嚷。
景霖如坐针毡,耳垂红得赛过盖头。
他此前答应与沈白成亲,却不愿做新娘两个新郎就不成么
可沈白非说找不到两个新郎成亲的礼制,不知要如何操办,说这话时,他眉目间隐隐透着促狭,不知是真为礼制烦扰,还是想趁机瞧景霖穿嫁衣。景霖猜他不怀好意,叫他委屈些做新娘,他不肯,还拐弯抹角哄着景霖推骨牌、斗叶子、猜掩钱。
他塞给景霖一百枚押注用的玉片,说玉片用光前景霖但凡能赢一局,就做新郎官,若输得干净,就乖乖做新娘子。景霖不信邪,一百局还赢不了一局不成他也不是没与沈白玩过这些,向来是互有输赢的。
岂料,几套擅长的博戏轮番试过,景霖竟无一局得胜,一百枚玉片不知不觉便输了个干净。
“你莫不是出千”景霖输得面红耳赤,霍然起身,玉片当啷掼在桌上,“平日怎不见你这般会玩”
“平日让你五分。”沈白坐在桌旁,抬手扯他腕子,温声道,“急了”
听这语气,像是还能再让让他。顶好是还他几枚玉片,让他再玩几局景霖半阖着眼,居高临下,冷冷觑他“急了又怎么”
沈白一笑,拢好小山般的玉片筹码,恭恭敬敬,尽数推回景霖面前。
还算识相,哼景霖斜睨那堆玉片,喜得唇角直翘,还勉力压着故作不知,语气寒凉道“这是做什么,觉得我输不起”
依沈白平日作风,他若撂了脸子,沈白不仅会归还筹码,还会编一套借口,让他拿得舒坦,拿得名正言顺。
“一枚一万两银票,待会儿支给你。”沈白察言观色,强忍笑意,“你置办嫁妆用。”
“你”景霖气得直打哆嗦
悔没备上一篮臭鸡蛋
新婚之夜,景霖披着嫁衣坐在床边。
他这嫁衣制式改过,更适合男子穿着,线条利落飒沓,绣工精细而不累赘。大红的料子,腰身掐得瘦窄,挺拔矜贵,一袭流火、一泓霞光般明艳。他紧绷地倚着床柱,竖耳凝听屋里的动静。
隔着轻薄红绸,一柄喜秤朝盖头探来,他隐约窥见,心尖一跳。
红嫁衣、红盖头,含羞带怯地等人掀这雌伏的倒错感几乎比被沈白压着这般那般时还要强烈,景霖忍无可忍,猛地擭住喜秤,咬牙道“等等”
“等什么”沈白躬身。
“你管我等什么”景霖心跳狂乱,手劲儿没了准,险些将喜秤捏折。
沈白改用手撩那盖头,景霖夺了喜秤敲他手,恼怒道“别碰”
盖盖头时他臊得厉害,以为摘了这东西就能得解脱,岂料摘时更活活羞煞人。盖头遮的是脸,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他却心跳欲死,想缓个一时半刻再说。
“不让掀”沈白挨他坐下,隔着红绸轻轻拨他下颌,使他朝向自己,薄唇浅浅覆上红绸,摩挲、舔吻。
红绸洇成了更深的石榴红,烛火跃动,映得那一小块儿水光润泽。
他们隔着红盖头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