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敬事房的时候,饭点刚过。
看不到雪瑶和盼夏的身影,骤然间觉得空落落的。
她们俩在陆湘身边呆了四五年,对她们而言,陆湘是她们在宫里最亲近的人,但是陆湘而言,四五年在她的生命里算不得什么。
陆湘想,她应当不是舍不得罢
以往她出去办差耽误了用膳,雪瑶盼夏定然都会给她留饭。
今日,怕是不会有人给她留饭了。
应当是因为腹中空空,才会觉得失落。
陆湘在屋里枯坐了一会儿,想了想雪瑶和盼夏的未来,最后又想到了赵斐和赵谟。
“姑姑,你在屋里吗”门外头响起小顺子的声音。
陆湘起身打开门,见小顺子领着一个脸生的宫女站在门外。那宫女的五官看起来极为柔顺,衣饰发髻一丝不苟,见陆湘出来,朝陆湘恭顺地垂眸示意。
“何事”陆湘问。
“姑姑,这是玉漱,原来是在司礼监当差的,才学极好,爷爷想着姑姑这边雪瑶和盼夏都走了,特意给姑姑找了个得力的熟手过来,姑姑不必费心栽培立马就能用上,有什么事交办给玉漱姐姐就是了。”
玉漱看起来比盼夏、雪瑶还大一些,想来进宫多年了,显得老成稳重。
“你在司礼监哪个公公手下做事的”
玉漱道“奴婢平日帮封公公伺候笔墨。”
封勇礼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内阁送到宫里的奏折,都是经由封勇礼批红盖印,朝野上下都称他为“内相”。
“我这边的差事都是杂事,可比不得司礼监,你乐意来吗”
玉漱的目光微微一闪,低下头道“姑姑放心,我是踏踏实实想在敬事房做事的,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小顺子见陆湘似乎还有疑惑,低声道“姑姑这阵子都在忙着六爷和九爷的事,想是没留心其他处的事。皇上新传了口谕,往后司礼监只留宦官,不用宫女了。”
陆湘顿时了然。
玉漱是封勇礼用的人,现在司礼监不留宫女了,封勇礼肯定给王德全打招呼要给玉漱一个好去处,敬事房就是最好的去处。
这两个老狐狸互做人情,倒做到陆湘头上了。
不过,对陆湘来说倒不是坏事。
她还有半年就要出宫,原是想让雪瑶或者盼夏接班,没想到她们俩都去做了司寝。秋棠到底年纪小,未必能扛起来,这个玉漱能在封勇礼手下做事,定然是一把好手,只要她心性好品行正,陆湘便把敬事房这一摊子事交给她了。
陆湘遣退了小顺子,领着玉漱到班房中,将平日雪瑶和盼夏理得整整齐齐的簿册拿出来。
“这一本是记录各位主子娘娘月事的,这一本是记录各位主子娘娘侍寝日子和时辰的。侍寝事关子嗣,一定要跟当值的太监确定好,当次宣召有没有成事。关系皇室血脉,马虎不得。”
玉漱接过簿子翻看,点了点头“姑姑,我只需要管好这两本簿册”
“文书就这两本,不过敬事房的差使跟司礼监不一样,每日你都得去各宫给主子娘娘们请安,凡是来月信的、身体不适的,你都回来记录好,并报给王太监和罗少监,好叫他们及时把绿头牌撤下来。若是月事过去了或者身体安康了,你也要回来及时禀报。”
玉漱听得认真,又问“身体是否安康,全听各宫自己的说法吗”
陆湘心里对玉漱认可了几分。
到底是司礼监出来的人,一听就能听出里头的门道。嫔妃们为了能多侍寝,少不得在上面做文章,尤其是品阶低的小主们,谎报、瞒报是常有的事,譬如郑采女就服食药物用了延迟了月事。
“所以每日你要亲自去各宫请安,若是瞧出什么不妥,回来禀告王太监,他会安排太医院的人过去请平安脉。”
“明白了。”
陆湘道“敬事房的差事比不得司礼监军国大事,不难办,但求一个细致用心。”
玉漱一面听着一面点头。
“今日我还没来得及去各宫请安,一会儿我领着去各宫认个脸儿,往后你就自己去了。”
“是。”
“你先看看册子,熟悉一下需要记录的东西。”
玉漱点头应下,捧了簿册到旁边坐下,认真翻看起来。
陆湘出了班房,让小顺子去尚膳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吃的。
小顺子知道陆湘没吃午饭,急忙告罪,匆匆往尚膳监去了,没多一会儿就给陆湘领回来一碟小菜,两个包子。
陆湘填饱肚子,等着玉漱看得差不多了,便领着她往各宫去了,一边走一边向她介绍各宫情况。
“坤宁宫和景仁宫不必去,其余依着各宫主位的位份依次去。咱们先去永寿宫的韩德妃那里请安。”韩德妃是宫中资历最老的嫔妃之一,膝下育有两子,还收养了八皇子赵温。赵温不是亲生的,而是母妃亡故后被抱到韩德妃那边的。
也是因着韩德妃抚育皇子有功,因此永寿宫的配殿没有安排低品阶的嫔妃居住,韩德妃跟沐贵妃一样,一人独享着一座宫殿。
走到永寿宫宫门口,值守的宫女见是陆湘,忙进去通报,很快出来将陆湘和玉漱引进去。
陆湘进了永寿宫,没想到四皇子赵安也在。
赵安的相貌与韩德妃相似,脸庞宽阔,五官大气,但是目光总觉得有些阴沉。
“德妃娘娘。”陆湘领着玉漱行礼。
韩德妃温和笑道“陆姑姑不必多礼。”知道陆湘的来意,韩德妃倒是开门见山地主动说起来,“这几日我身子不大爽利,把我牌子撤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