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钧楞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童冉指得是什么。
他取下冠冕放到桌上,又回到童冉床头。童冉的床边没有坐的地方, 楚钧左右看看, 又扫了眼他的床沿。被褥凌乱,从被子的褶皱可以依稀勾勒出童冉双腿的轮廓。
最后, 楚钧在床边蹲下,将拧干的帕子摊开, 递给童冉“现在能看清了先擦把脸。”
童冉略显迷蒙地看着他, 半晌后道“嗯。”但他手没动, 脖子往前伸了伸, 还闭起了眼睛。
因为蹲着的关系, 那一节白色颈项在楚钧眼前伸展开来,上头有舒展开的淡淡颈纹, 皮肤下盖着小巧的喉结,蓝紫色的经络依稀可辨。
楚钧张嘴要说什么, 又放弃了,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拿帕子轻拭童冉的脸。
童冉的脸上有些烫, 不用凑很近也能闻到浓重的酒气, 童冉嫌这味道臭,楚钧却不觉得。里头的酒大约没有散光,这醉酒后的气味,也带着令人微醺的魔力,酒量很好的楚钧也一时有些失神。
“唔, 你还要擦多久。”帕子下的童冉嘟囔道。
“好了。”楚钧拿开帕子,童冉脸上的皮肤又多了一层滑润的水光。他的脸很干净,没有多余的褶皱,也没有痣或者痘痘,皮肤偏白,嘴唇之上的位置已经冒出了青涩的胡茬。
楚钧食指曲起,用第二个关节轻轻擦过童冉的下巴“早些睡。”他轻声道。
“不要。”童冉却说,还皱起了眉,他仿佛在想什么,但因为喝了酒,脑子迟钝缓慢,顿了好久才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楚钧失笑,这只醉猫,还想着带酒的诗词。
发现童冉还醉得很彻底后,楚钧似乎得到了某个特赦令,他站起,活动了下蹲得有些麻木的双腿,沾了点床沿的边,坐下。“头是不是还晕”楚钧一手抹过童冉的额头,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水汽,湿湿滑滑的。
“唔”童冉意义不明地道。
“你早点睡。”楚钧道。
童冉皱起眉头,想了半天,忽然掀开被子,绕开楚钧下床。
“怎么了”楚钧又没服侍过人,更加不知道醉鬼的需求,只好急急跟了上去。
“水壶,水壶”童冉一步三摇地往前走,嘴里念叨。
“壶在桌上。”楚钧道。
童冉却捕捉到了房间一角的屏风,绕到后头。不一会儿,哗哗的水声传来。
楚钧脸色一红,停在里屏风两步之遥的地方,忙背过身去。
这醉鬼到底喝了多少,竟然把夜壶说成水壶。
解决完身理问题,童冉屏风后出来“水。”他说,伸出双手。
楚钧这一回懂了,他是要洗手,于是把他带到刚才冬青命人弄来的一盆水前,让他洗。童冉愣愣地把手浸进水里,洗完,又伸出湿漉漉的手给楚钧。
楚钧叹气,自己变成老虎的时候百般折腾他,这会儿报应来了。
他任劳任怨地给童冉擦干手,又拉着他回到床前,把他弄了上去。终于让童冉重新躺好,楚钧被折腾得出了一身汗。
“睡觉,朕走了。”楚钧道。
话是这样说,他掖好被角的手却没有放开,顺势往上滑了点,手指背面轻轻摩挲着童冉唇下的皮肤。
“痒。”童冉往后一躲,躲避的时候头往下略弯,嘴唇擦过楚钧的手背。他嘴唇大约是太干,起皮了,擦过楚钧皮肤的时候,好像细小的指甲尖刮过,有些微痒痛。
楚钧的手停在童冉的被沿,喉头不自觉地滚动,眼神巡过童冉迷蒙的双眼,小巧利落的鼻梁,在酡红的脸颊处一转,停在那张有些干涩,又泛着红的嘴唇之上。
那擦过手指的触感仿佛烙进了他心里。
“你不睡吗”童冉问。
他往里面挪了挪,正好碰到小老虎,“那我睡了。”童冉的声音忽然变得轻快,他一翻身,抱住小老虎,头埋到它背上深深一吸,不动了。
楚钧呆呆凝视着他的背影,等童冉因为醉酒的关系打起轻呼,他才终于从床沿立刻,往门口而去。
“陛下。”苏近带人一直守在外面,楚钧一出来,他们齐齐低头见礼。
楚钧扫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大殿那里他指了一个宗室王爷代替他,不回去也没事,身后的偏殿他倒是惦记,却也不能总待着。
回到正殿,内侍们伺候楚钧换了轻便的衣衫,楚钧到书房去,原打算批折子,却发现桌上的折子已经都处理完毕。
“陛下,您刚才在席上吃得不多,可要传宵夜”苏近问道。
楚钧不置可否,沉默片刻道“朕困了。”
楚钧精神抖擞,大步回到寝殿。苏近带人替他宽衣解带,换上寝衣。
楚钧躺下,苏近还未放下床幔,他已经睡熟了。
偏殿里,小老虎艰难地从童冉怀里伸出脑袋,略带着酒气的呼吸擦过它湿润的黑鼻子,它能感觉到自己的胡须轻轻触着童冉的脸。
“唔”童冉发出一点无意义的声音,手臂展开,换了个姿势。
小老虎终于自由了,它跑到旁边抖抖身体。
童冉仰面睡着,小老虎看着他,凑近。
童冉的头往里侧略转了一些,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小老虎又凑近一点,呼吸与童冉的相交在一处。
轻轻的,小老虎毛茸茸的嘴巴碰了碰童冉的,那触碰轻到了极致,像是生怕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引起波纹一般,一触即退。
小老虎退开一点,它看了童冉一会儿,又凑上去碰了碰。然后,钻进童冉的被窝里,蜷在他身侧,睡了。
正殿的楚钧并未醒来,整个宣室殿都陷入了沉睡。
童冉睁开眼时,已经临近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