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既落,远处帷帐边缘忽然又一声甲叶声响,却是让所有人紧张到了极致。诡异的沉默之中,风声火光交汇,几乎所有人都想说话,但所有人又都没有那个勇气开口,便是刘光世几次惶急抬头,却也几次都不敢开口。
“王卿刚才是你吗”
打破沉默的还是心中微动的赵玖。
“不是臣”王渊狼狈回应。
“不是喊你。”赵玖忽然提高了音量。“立在帷帐边上的王德王夜叉听得到吗朕唤你呢”
满脸胡子,形状真似个夜叉的王德愕然一时,却还是匆匆向前,来到篝火旁准备俯首行礼。
“上前来”赵玖招手不及。“不要行礼,朕有事问你。”
王德愈发茫然,但还是老老实实绕过了地上两位太尉,来到了赵玖身侧,并再度俯首。
“认得朕吗”赵玖就在位中转向王德,并以手指向了自己的鼻尖。
“认得”王德茫然做答。“臣在河北、南京都见过官家的。”
“不是这意思”赵玖释然失笑。“朕是问你,朕是谁”
王德愈发茫然“官家自然是官家”
“官家和太尉谁大”在身后杨沂中和一旁吕好问、张浚等人的粗气之中,赵玖继续笑问不止。
“当然是官家大”王德张口而对,却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不过官家,刘太尉真没谋反的心思,就是胆子小些,容易惹祸”
赵玖点点头,似乎不以为意“王卿知道朕比太尉大就好朕再问你一件事,王卿之前驻扎徐州,是撤退前遇到的金军呢,还是撤退后遇到的金军后面的金军主力又到底有多少大约的数目是十万呢,还是两万多些”
周围尚立着的几位文武齐齐目瞪口呆,便是跪着的杨沂中和王渊也都愕然抬头,而不等王德回复,地上的刘光世便忽然连连叩首不止。
赵玖见到这一幕,心中狞笑不止,却又干脆抬手示意“王卿不必答了,去将傅统领请来。”
满场屏息无声,而王德茫茫然离开那把太师椅牌御座后,却到底是匆匆来到帷帐这里,捉着同样同样全副甲胄的傅选至此傅选哪里是王德这种粗人可比,或者说此时这帐中恐怕只有一个王德是脑子不清楚的混货,不然他刚才也不会被赵官家那番露骨之语惊到,然后弄响甲叶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傅统领被这个混货拽着,却反而是万般心思都不用多费了,直接顺水推舟便跟着对方来到御前下拜。
“傅卿是新降之人,所图者无外乎是功名利禄对不对”对上傅选,赵玖却又换了一套说辞。
“臣”
“你也不必答,听着便好”赵玖就在太师椅中干脆言道。“都说刘太尉父子善于恩养士卒,平心而论,朕是做不到那份上的,但朕这里山穷水尽到如此依然能制住刘太尉,说明朕的本钱还是比他刘家厚一些的傅卿既然是做买卖,与其把自己卖给他刘氏,何妨卖给朕他给你的朕也能给,他不能给你的朕还能给”
“臣万死请言”刘光世彻底忍耐不住,忽然开口大呼。“官家臣着实没有异心”
“朕知道你没有”赵玖远远相对。“否则朕唤王德来时你便该开口阻止了。”
刘光世瞬间觉得身体软了一半,只伏在地上出言“官家知道臣便可此番夺了臣的军权,臣绝无二话”
“麻烦两位卿家,帮我拿住刘太尉两只手。”赵玖不做理会,却又回头看向了傅选和王德。
王德愕然一时,明显犹豫,而傅选却迅速蹿出,就在刘光世将要起身之前,在背后用腿顶住此人,然后轻松将此人双手反剪拿下。
刘光世被制住,只能奋力大呼“官家臣绝非是要谋逆请官家饶过我”
这下子,轮到王德一时惶恐了,而这位绰号王夜叉的勇将在官家的逼视下,犹豫片刻,到底是走上前去,从傅选手中接过了刘光世一只早已经软趴趴的手来。
赵玖见到如此,终于起身,却是扭头四下找了一圈,然后竟是从尚在跪中杨沂中身上取下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来。
刘光世愈发惊恐,一时涕泗横流,却又在那里说起胡话“官家好教官家知道臣此番行止,固然罪重,可却是揣摩着官家心意来的臣素来知道官家想去江南,又见官家来了可走的旨意,以为是官家有所暗示,这才臆造了十万金军”
“朕信刘卿。”赵玖拎着刀走来,丝毫不停。“只是朕老早就改主意了,不想去江南了”
“臣真不知道官家与张、韩二人是要真打,臣也真的没有谋逆之意”刘光世继续辩解,却既然见到又刀影在头上反光,却是再无法出声。
“官家”关键时刻,吕好问何张浚对视一眼,无奈齐齐出列,然后吕相公当先匆匆开口。“既然事已至此,何妨夺了他军权,从容处置,哪有官家亲自动刀杀堂堂太尉的道理国家制度在何处”
“官家。”张浚也小心俯首劝道。“臣也以为刘光世当死,可此时情势险恶,亡国之危非是虚妄之语,官家当以大局为重,不要轻易损耗人心。”
赵玖根本没工夫理会这些人,因为他拿刀在满身甲胄的刘光世身后比划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无奈何下,这位官家只能扭头询问万事通杨舍人了“正甫,此时该怎么下手”
杨沂中早已经看傻了,此时骤然被问,却是脱口而出“官家见过杀鸡吗此时可如杀鸡那般下手”
这话刚说完,杨沂中便已经后悔一来,这种事情他实在是不该掺和的;二来,他也是瞬间醒悟,官家何曾见过杀鸡是什么形状
然而听得此言,赵官家却不再犹豫,只是俯身下来,左手揪住早已经惊吓失态的刘光世头盔帽缨,右手却是顺势持刀从对方裸露出来的喉结处奋力一割那动作熟练的,好像真的杀过鸡一般。
一刀之后,帷帐中再无多余声音。
王德、傅选松开手来,各自对视一眼,便侍立不语,只有刘光世捂着喉咙在地上扑哧来,扑哧去,产生的一点杂音,而看他挣扎之状,也真如被割喉的鸡一般。
而赵官家拎着手中染血钢刀看了一阵,待地上之人再无动静,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以后,方才弃了钢刀,扭头大声去应自己的宰相和御史中丞
“朕宁亡国,也要亲手杀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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