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蜡烛就只剩下最后指甲那么大, 就要熄灭了, 银霜月将自己的衣衫拽乱, 头发弄得乱糟糟,又伸手到被子里,摸了一些还温热的血迹,蹭在自己的脸上。
她将头顶发簪取下, 从中间拧开之后, 一手抓着簪子头,一手抓着簪子尾, 将中间的丝线拉到最长, 在门上比了一下, 无声且欢喜地在地上蹦了一下。
长度刚刚好
接着,她将簪子的头尾分别插入了门旁边的缝隙中, 幸好这是个很破的木门,虫子腐朽再加上并不严实,刚刚好能够很结实地别住簪子头尾。
丝线本身就是透明的,贴在皮肤上很难分辨, 尤其是这乌漆抹黑的夜里, 摇摇曳曳的烛光之下, 根本就看不到门上横了一根丝线。
银霜月将一切准备都做好,深吸一口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从里面将门给推开, 朝着外头轻声细语地喊道, “有人在吗,快来人啊京源大人不知道怎么正在抽搐呕血,快来救救大人啊”
银霜月的声音并不高,不至于惊动其他的人,却刚刚好够不远处那个守门的听得清楚。
那人也是胡敖的亲卫,跟着胡敖叛逃,自然也就忠心于胡敖的副将京源。
听到银霜月这样说,根本也顾不上什么,转身就朝着屋子的方向跑过来,急吼吼地朝着屋里冲。
银霜月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朝后面退了两步,让开了门口的距离。
门口的丝线是按照她自己的身高再向上一点点固定好的,等那人跑到近前的时候,银霜月心就已经放下了一半,因为按照这个人的身高来说,正好丝线拦在他脖子的位置。
一个人在焦急奔跑的时候,速度和自身体重带来的冲力,是不可小觑的,银霜月的丝线固定得并不算坚固,但是他这样大的力度撞上来,纵然将别在门口的发簪直接给冲坏了,掉落在地上,但同时扑倒在地上的,还有这个同京源一样,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就已经被割裂开喉咙的小兵。
银霜月蹲下查看了一下,因为他是自己冲上来的,比京源的伤口要大得多,几乎半个脑袋已经被丝线给勒掉了。
地面很快开出了暗黑色的一朵朵血花,这人也同京源一样,没有马上死去,而是在地上不断地挣扎蹬动,银霜月没有被子再给他盖上,也没有这个时间,现在当务之急,她必须趁着没有人看管,赶紧寻一个方向,趁着夜色偷偷溜掉。
这时候,桌上那苟延残喘的蜡烛,也正好适时的燃尽,跳动了两下熄灭了。
银霜月将自己脸上的血用袖子抹了抹,整理了一下衣服,绕过地上还没有死透的人,贴着门边迈过门槛,悄悄地溜入夜色当中。
她并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能够逃脱出去,银霜月出门之后选的方向,是小兵守门的反方向。
但是出门可没等走几步,银霜月便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还有刀剑相撞的交战声,厮杀和吼叫,撕裂寂静的夜色,也差点把银霜月的精神给撕裂了,她吓得赶紧躲入墙角,贴在墙边上,竖着耳朵听着这声音的来源方向。
难道是救兵到了
银冬来救她了吗
银霜月这瞬间的感觉堪称欣喜若狂,但是正要朝着声音来源方向迈步的脚一顿。
是银冬来了又怎么样她真的要跟他回到皇宫中去吗再去面对那种尴尬的纠缠,还是真的要面对面地去质问他,这些年,她落到如今这种恶名在外的地步,到底是不是银冬一手所为
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在胡敖之前的那一批刺客,根本就是银冬的人,又为什么会在她面前那般作戏,这并不难猜,必然也是银冬那些银霜月看不上的手段。
所有的事情只有那一个真相才会有合理的解释,当面质问除了徒增伤悲又有什么意义
况且是又如何银霜月难道还能对银冬下杀手吗,不过是斥骂他几声野狼心肠,再独自受伤罢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不是,一切都是廖亭的胡言乱语,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胡乱猜想,银冬并未做那些事情可那又能如何
两人之间虽未做到最后一步,却也真真切切做了姐弟亲人之间绝不该发生的亲密之事,已然再也回不到从前。
银霜月今日上山,便是决定“先斩后奏”出家为尼,目的也就是离开银冬摆脱纠缠,到如今虽然中途有曲折,现在跑了也算殊途同归,回去宫中才是功亏一篑。
所以她顿住的脚步,再仔细听到声音来源后,原地调转方向,脚底抹油,贴着墙边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地上坑坑洼洼的,深一脚浅一脚的,银霜月摔了个跟头,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没有片刻的停滞弓着腰再度加快速度。
这是常年逃命练出来的技能,只不过这技能荒废了许多年,若不然就这种程度的坑洼,她根本就不会摔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