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浓眉大眼的俊黑青年朝着李牧咧唇一笑,顷刻之间,城中大批的队伍从街道的屋舍内、房檐上、树杆茂叶间冒了出来,他们摆好架势,手持重型杀伤力的弓箭,迅速搭箭,再利落射出。
咻咻咻
李牧与他身后千余军马一时反应不及,便已倒落一大片。
他手臂中箭,他按着流血的手臂,举目四处一望,面色发白,紧声道“魏、魏国”
“想不到吧。”姜桧摊开手。
青年嘻嘻一笑,下一秒却飞身而上,他背后一柄裎亮的长剑朝前一挥,李牧瞳孔一缩,翻身一滚从马上掉落,伤口一撞,痛得他闷哼一声。
这时青年已一个闪步落至他后方,他啧啧道“赵国不行啊,竟派出你这么个粗心大意的将领,你说赵后后卿若知道,会不会后悔”
李牧重重喘息,身上大片衣料被血染湿,他暗恨与懊恼着自己。
可没有机会了,一柄尺锋下一瞬割破了李牧的颈间,血薄喷而出。
“不过也不怪你”见他死不瞑目地望着上方,青年小声道“谁会想得到呢。”
在城门外的支援十万大军,累累而行长达数十里,由于队伍距离过长金鼓不相闻旗帜不可见,只能依靠塘骑传话的兵或士兵言语传递信息。
他们此时与头端的将领部队断裂了消息,在城外等候多时,心有疑虑时,却见城中有人前来传令,手上拿着李牧的兵符,高声喊道“李将军说了,今日全体原地休整一夜,待整点好物资,明日便前往风渡支援。”
“为何不是赵军将领来宣军令”有人问。
却见城中之人脸色愠怒“难不成,我宜安城的人便宣不得你们的令了如今城令正在招待将军们一顿好食好酒,自不得空出来这一趟,我好心前来宣令,倒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不成”
问话之人顿时有些讪讪,不敢再质疑了。
赵国将军李牧嗜好美酒一事众军皆知,一听这话倒也不怀疑什么了。
塘骑将消息一层一层的传达下去,虽然这期中有人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军中的主事骨都随李牧一道入城,他们又是亲眼看见兵符,自然也没有多少疑虑。
这日,赵国大军在深夜卸器休眠时,没有烤火扎营,不过一夜时间,为节省第二日出军的速度能省则省,天昏地暗,只有风卷着黄沙的窸窸窣窣细微声。
黑巍巍的城池四周成片的影子如沥青缓缓蔓延流淌而来,噗嗤利刃入血肉的声响,呯有人喉间咕噜着,却被人眼急手快捂住了口鼻最终无声倒下。
一人、两人十人百人,下手的队伍果断利落,如同割草一般一茬接一茬,一人杀,一人接着拖走,等到赵军他们察觉到危险时,却是被黑暗之中的“锯齿”一口吞入,人慌马乱惊起,毫无反击之力
不远处的宜安城墙之上,火炬如孤光一点莹,一袭白衣的陈白起与战铠红披的魏王紫皇并肩而立,公子紫皇盯着远处的赵军受伏,由于没有指挥的将领,再加上夜间仓促中计受偷袭,赵国骑兵根本没有机会翻身上马,兵卒连刀来不及拿握,远处的箭矢与炮石一波接一波,便一个接一个纷纷倒地
那一片刀光剑影中,十万赵军倒也并非那般不堪一击,他们在第一波外围的兵马被猎杀后,当即反应过来,奋力反抗,而魏军更是势若破竹,两大军队相撞在一起,如那海山相撞,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喊声。
远处飘来的血腥味道顺风入鼻,魏王紫皇负手而立,似真似假感叹道“陈芮,有你这样的敌人还真可怕。”
陈白起盯着下方“所以,你选择了与我合作,成为同伴。”
不是他的选择,而是他别无选择。
魏王紫皇道“你还真是厉害啊,假借戚冉的名义令城令带走了城中兵力,轻易拿下宜安城,再用宜安城来一招请君入瓮,眼下这一役若成功,可真算是断送了赵国半壁江山了,可是你怎么知道后卿只会派不足三十万的兵马出秦”
若是他用五十万全力拿秦,她这一计可真算是半途折戟了。
风吹过陈白起的发丝拂过那张有些冷白的脸,她沉静道“因为他是聪明人,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想得多,一想得多便不会孤注一掷,他手上的筹码越多,就会越握得紧。他啊,只怕早就看穿了我对赵国设了陷阱,只是他也不是神,猜不准所有一切,他想引我出来,可引出来的也不一定会是他预料中的局面。”
魏王紫皇点头“就如同他没有预料到,魏国早与你私下结为同盟,魏国如今在他们眼中不堪一击,形同鸡肋,却不知道,你正好利用他们的不在意,在魏国秘密集训下兵马,让魏国成为另一个秦国,如今的你又何止有百万大军。”
当初秦国函谷关一役魏国战败,他被放回了魏国,再之后陈白起便成为了他幕后的那一只大手,魏国在内忧外患中苟延残喘始终没有被楚国灭掉,皆因有秦国在背地里暗中襄助,如今她要夺取这天下,他这般败军之将,也只能不谦地重新出山,成为她手中挥舞的“长剑”,为她斩荆披棘,一往无前。
陈白起却摇头,她不自大“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你可知我如今每走一步,都是在脑海之中演算过千百种变化的结果,我与后卿、楚沧月有何不同我唯一胜他们的是,我先所有人一步,占了先机,再则要说接下来才是一场硬战。”
眼下秦国加魏国的全部兵力也不过堪堪于对上楚、赵两国打平,要赢并非易事。
魏王紫皇每次面对她时,总有一种遇上知己的默契与熟悉,他道“陈芮啊,你当真有一张欺世之容,你心态如此老练,也不知道是如何成长大的。”
因为她的心,本就半百年老了。
陈白起忽然感慨道“要说,若是他们其中一方先出手,我只怕也得苦思对方的下一拳是朝哪里打了。”
魏王紫皇“哈哈哈所以,你的下一拳,要往哪里打”
陈白起沉默片刻,表情竟是他看不懂的经年苍桑,她笑了一下,又一下冲淡了一切秋凉的氛围“自然是最痛的地方打啊。”
他一愣,然后摇头“你讲话倒是越来越神秘了。”
陈白起笑笑不言,她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由你这个战神了,戚冉不能放,这宜安城,吾要定了”
魏王紫皇见她侧容幽沉似水,澄明似湖的眸子在黑夜之中熠熠生辉,他道“必如你所愿。”
“鲲鹏”
她仰头一啸,黑夜之中有什么庞大之物俯空而来,狂风大作,陈白起一跃而上,长披迎风扬于她身后,她乘宇上空,透过重重云霭,俯瞰着苍茫河山。
魏王紫皇在下方,望她离去的方向,风卷残云,不问归期“祝你这一趟马到功成、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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