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阁。
返魂香的脸色阴沉, 用苍白的指尖拢住口,虚弱的咳了一声, 一缕青色的血雾从指间逸散出来。
它的眸子极为狭长, 藻绿色的发丝披下来,如阎罗殿中的恶鬼一样阴冷,道“好呀, 不过是几个年幼的人牲, 关在水牢里头都看不住,好, 好啊。”
娄知府的脸皮抽了一下, 头皮发麻, 道“是下官办事不利, 叫府中进了贼人, 不慎丢了大人的人牲,不过镇墓兽大人昨日又送来了一批新的人牲。”
他说起“人牲”二字,一点也不觉得残忍,只讨好的一笑,道“大人莫要动怒, 待这一批人牲都清洗干净了,柔柔亲自把他们送到阁中,给您享用。”
返魂香幽幽一笑, 意味深长的道“贼人”
它倚在一张软榻上,视线一分一分的落下, 榻下的脚凳旁跪有一个美人儿, 粉面桃腮,腰上缠了一条金丝鞭,正是当时赏给娄知府的妖奴, 柔柔。
柔柔只穿了一条轻纱,露出一双手臂,细看之下其中一条光洁如婴儿,竟是新长出来的,她体内有一片妖灵,不敢欺瞒主人,忙道出了一切经过。
“大人有所不知,铁手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捕头,他几次三番的隐去身份,来到府衙与薛邵龙相见,恐怕已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奴这才动了手。”
返魂香取出一块帕子,拭了下血迹,在娄知府灼热的目光之中,将妖血丢进了香炉,化作飞灰。
它的视线很冷,比刀锋还要冷,道“所以你们这两个废物,不仅动了红叶那疯女人的猎物,还让他逃了莫非这一段时日,我的心变仁慈了”
柔柔的身子一颤, 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她惊惶的道“是奴思虑不周,铁手受了伤,门外又有十来个好手,奴料想他应当没了力气,不成想竟被他一时走运,挣脱了牢狱, 还带走了人牲。”
娄知府不知红叶是谁,也在一旁应声,道“还请大人恕罪,铁手的内力极深,柔柔吞了一丝妖血也只能胜过他一招半式,官兵们又一时失察”
返魂香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了下来,让娄知府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仿佛一切动作与小算盘, 都逃不过这只妖鬼冰冷的眼睛。
娄知府的冷汗流了下来,道“大、大人”
返魂香抚了下心口,道“你该庆幸,庆幸自己的苍老与无知,死亡的暮气真是让人倒尽了胃口。”
它可以看破人心,对一切小动作心知肚明,可身为妖鬼的傲慢,也让它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不过是几只没用的食物, 又能在手中翻出什么风浪呢
很快,娄知府与柔柔就受不住妖气,退下了。
在袅袅的烟雾之中,返魂香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一座香炉上, 幽幽的道“你听到了, 对么”
一只鎏金香炉,其上立一尊暗青色的石像,看獠牙利爪、额上横纹,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青色猛虎,它肋生双翼,口鼻之中正吐出无数白色雾气。
返魂香的话音未落,石像忽的活了过来,纵身一跃跳到了地面上,它收束了身形,看起来不过一只牛犊大小,虎尾甩动如钢鞭一样,可口吐人言。
它的声音低沉“我并不是鬼女红叶的对手。”
返魂香的眸中划过一道冷意,道“不一定,那个疯女人也受了伤,气息并不比我强多少,甚至与一般鬼物似的见不得光,要知道这样重的伤”
没有几十年的时间,不吃上一城的人,绝不会有痊愈的可能,它与镇墓兽联手,哪怕是红叶也坚持不住太久,若是能吃了她,会不会也升为大妖
镇墓兽呲了下牙,道“吃了她,就是与大江山为敌,你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同类,我愿意违背自己的责任去杀人,可酒吞童子, 我宁死也不愿招惹。”
它看起来又烦躁、又为难,一条虎尾甩出了凛冽的罡风,试图说服返魂香,道“红叶,她也是我们的同类,在这个世界, 我们身为妖鬼只有彼此”
返魂香尖声道“我才是妖,她是人化的鬼”
这一句话说出来,它艰难的喘息了一会儿,这才对镇墓兽冷笑了一声,道不要忘记,鬼女的食谱十分广泛,你这样寻常的妖灵也是她的食物”
镇墓兽的脑子一根筋,返魂香这么一说,它的思绪就乱了起来,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返魂香再接再厉,道“她也受了伤,在这种情况下,弱肉强食占据了行为的本能,不是我们吃了她,就是她吃了你和我我们才是同类, 是妖。”
它伸出手,抚摸镇墓兽青色的皮毛,语气轻柔的不可思议,道“你忘记了吗是你看着我在月色下化形而出,我是你的半子, 我们才是天生的妖。”
镇墓兽被说动了,它的神色坚定起来,利爪与獠牙再一次有了敌人,道“我会帮你的,吃了这只大妖,你的妖灵一定会恢复, 我们才是真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