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沈岁知显然看出晏楚和的目光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她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他看的是后面的程司年。
而且估计程司年正在跟他对视。
沈岁知觉得脑壳疼,她还没搞清楚这到底什么情况,前有狼后有虎,中间夹着个可怜兮兮的她,这都什么事儿。
晏楚和纵身下马,单手安抚了两下它,随后便不疾不徐地朝这边走来,教人觉得压抑感更甚几分。
沈岁知其实心底是有讶异的,虽说晏楚和与她相处时大多态度随和,但他终究是手腕凌厉的商界巨鳄,骨子里的冷厉不会变,若非他有意收敛,只会令人倍感压抑。
程司年倒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眉梢微扬,双手抄兜望着晏楚和,目光称不上友善。
苏桃瑜本来想暗戳戳把沈岁知从战场中拉出来,但看着这修罗场还挺有意思,便决定在后方安静观战。
戴然和叶逍不敢吭声,只用眼神交流
“他们在干什么”
“可能有仇”
“他俩圈子都不一样,哪来的仇”
“你他妈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交流失败,二人没能达成共识,于是转头不明就里地看着那两个人。
“这不是晏总么。”程司年语调和缓,唇角也挂着笑,细看眼神却没有礼貌意味,他伸出手,“竟然能在这儿遇上。”
晏楚和较程司年高出些许,也伸手同他短促交握,像纡尊降贵似的,淡声回道“谈生意罢了。”
在外人看来他们气氛融洽,俨然没了方才的剑拔弩张,沈岁知却觉得怎么待着怎么别扭。一边是前段时间刚强吻了自己的人,一边是昨晚才疑似搭讪失败的人,她这辈子没这么举步维艰过。
“原来是这样。”程司年纯善无害地笑了笑,“我和朋友们出来度假,没想到你跟知知认识啊”
那声“知知”被他刻意咬重几分,唤得亲昵又暧昧,语气极容易引起误会。
果不其然,戴然和叶逍看沈岁知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是认识。”晏楚和颔首,唇角笑意凉薄漠然,“不过她向来不关注娱乐圈,也没听她提起过,原来你们是朋友。”
程司年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淡下。
这火药味儿严重超标,沈岁知没想到他们男人拐弯抹角起来也能堪比南婉,正打算上前把两个人的话题打断,便有一道男声传来
“这气氛怎么这么怪。”
他嗓音低沉,语速不疾不徐,没什么情绪,却让人觉得并不轻松。
沈岁知闻声侧首,就看到一人策马而来,勒停后便利索落地,松开缰绳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男人身穿深黑骑装,眼眸漆黑,轮廓深邃凌厉,五官出挑俊雅,眉眼笑意带三分,给人的感觉却不像善茬。
晏楚和闻声,侧目扫了他一眼,“自己回来的。”
“小孩儿跟我怄气,没带回来。”男人无甚所谓道,转而看向程司年,“你来玩的”
程司年面对他时,满身气焰瞬间便收敛干净,稳重问好“二叔。”
苏桃瑜诧异瞠目,旁边的戴然亦是如此,唯独久居国外的叶逍满脸茫然。
沈岁知听到这称呼也愣了愣,联系到程司年背后的程家,她隐约记得程家老一辈有兄弟两个,程司年他爸是老大,老二跟他差了不少岁数,如果没有记错,应当是
程靖森。
她联想到关于这个名字的传闻,不由多打量对方两眼,眼神带了探究的意味。
程靖森这名着实如雷贯耳,世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都知道他笑面冷性心肠黑,惯是扮温文尔雅直取人命门。黑白通吃,手段狠戾,不过三十多岁便已是上流社会中权势滔天的龙首。
难怪程司年的态度都不一样了,看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这人不是什么标准意义上的好人。
程靖森看得出来这是个什么情况,眼底不由浮现些许兴味,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沈岁知脸上略过,看向程司年“倒是巧了,你们在这待多久”
程司年说了个保守时间“半个月左右吧。”
“三天后我在柏林有场酒宴,从游艇上办。”程靖森颔首,“稍后我让助理把电子邀请函发给你,感兴趣可以来看看。”
他语气漫不经心,让人听不出是客套还是实意,程司年仿佛面对着严肃长辈,态度认真地回了个“好的”。
沈岁知距离近,便同程靖森客气道“那就多谢程总了。”
程靖森笑笑,不置可否。
修罗场被简单化解,后方观战的三个人见此迅速退场,各自上马溜达去了,省得待会儿再受殃及。
沈岁知装傻充愣地摆弄缰绳,偷偷瞥了眼晏楚和,谁知被他逮了个正着,吓得条件反射低下脑袋,动作显眼得要命,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在躲他。
晏楚和“”
他微蹙了蹙眉,心底莫名腾升些许烦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情绪外露的时候。
“程司年,过来。”程靖森有意推波助澜,便把拿着男配剧本的侄子揽过来,“正好许久不见,聊聊你父亲。”
程司年脚步稍作停顿,沉声道“二叔,我”
程靖森不等他说完,便抬手示意噤声,随后低下头去,嗓音压得极低“酒宴设有舞会,晏楚和不知道,我事先告诉你。”
推波助澜是假,看戏才是真。
程司年眸光微动,勉强接受这次极限一换一,称不上心甘情愿地跟着程靖森上马离开。
此时只剩下沈岁知与晏楚和二人,她却全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紧张。
晏楚和看她这副紧张兮兮还装沉着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抬脚朝她逼近半步,将彼此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沈岁知瞬间回忆起跨年夜那晚的吻,下意识想退,硬是被她给忍住,心想被亲的是她,那怂个什么劲儿
晏楚和垂下眼帘,眉目淡然,语气也无波无澜“这次不跑了”
“跑什么跑,说得好像我怕你似的。”沈岁知没好气道,仍旧不肯看他,一会儿摸摸马鞍一会儿摸摸马毛,就是闲不下来。
晏楚和静默片刻,才道“抱歉。”
沈岁知愣住,无处安放的手也消停了,她这才偏头对上男人视线,“什么”
“那天晚上,是我冲动了。”晏楚和声线平稳,神色自若,“以后我不会再擅自做出格的事。”
说完,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他面上显露半分不自然,转瞬即逝。
“你别躲我。”他说。
像是认错,也像是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