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德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卷入了什么巨型的阴谋之中了,而且他已经逃不掉了,因为他已经接下了圆环之神的任务。
全世界都会是他的敌人,所有人都会来阻止他,七印预言在大陆上流传了数千年,所有人都坚信如果能够阻止七印预言,就一定可以阻止“清算之时”。
圆环之神说得对,我必须变强,这是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想要改变命运,首先要拥抱命运,生命中的所有馈赠都已经暗中标好了价格。
不过在变强前,他要设法将自己隐藏起来。
没有更多的消息希德也无法继续下结论,白发美少年有点狼狈地快速下山,当下午四五点左右,采尔马特小镇已经近在眼前。
卫兵尚未关门,见到希德一个人破破烂烂地出现在地平线上,卫兵中已经有人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开口询问。
希德没有说他的遭遇,他也不想要再拜访领主,从卫兵那里问到了汉恩一家的地址,白发美少年大步赶去。
这是一个位于小镇角落中的小屋,昏暗窄小的茅草房子。
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房屋门口砍柴,他大概已经为领主服了大半天的劳役,十分疲倦,汗水就像是小溪一样沿着鼻子两边流下,一对孩子在门口玩耍,大些的女孩身穿着朴素的连衣裙,衣服上都是补丁,男孩明显小些,光着脚丫子跳来跳去。
烟囱升起白烟。
希德的白发太刺眼了,当他出现在道路旁的那刻,门口的孩子就注意到了他。
女孩立即护住了弟弟,用警惕害怕的神色盯紧了白发美少年。
“希德先生,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中年男人也看到了希德,他先是欣喜不已。
可随着希德的沉默还有他身上破烂的装束,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希德先生骑士老爷他们呢还有汉恩,我的儿子”
沉默,尴尬的沉默。
直到小屋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关节粗转的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也走了出来,她有着一头乱成一团像稻草般的棕色长发,见到希德这个样子,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哦不,梅莉泰女神在上啊,这不是真的”眼泪不停地从她的眼中流出来,她一直摇头:“这不是真的”
“先生,女士,很遗憾,你们的儿子,汉恩,在这次行动中不幸身亡了,请节哀。”希德用低沉的语气说道,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汉恩汉恩怎么了”小向导的姐姐不顾父亲的阻拦,来到了希德的面前,她抓住希德的手,渐渐有了哭腔:“告诉我,汉恩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很不幸,他在这次委托中身亡了。”希德平静地说道。
“不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希德先生,为什么你们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好的装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中年妇女的哭号声慢慢地变大了:“我们相信你,才让汉恩他跟着你去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朱庇特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意外也是委托的一部分,我会因此赔偿赎金,请节哀。”希德掏出了一个钱袋子。
“不,我不要你的钱,求你了,把汉恩还给我,把我的儿子还给我”中年妇女终于嚎哭起来,她先是朝着希德冲来,气势汹汹,靠近了几步又意识到这可能给他们这个家带来更深重的灾难。
想动手,却不敢动手,对方是白头发的老爷,自己只是个低贱的塞乌斯而已。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把弟弟还给我,把汉恩还给我”姐姐也跟着冲来,和母亲不同她显然不打算停下,她甚至还在挥着拳头,小向导的父亲赶紧将她抱住。
希德见没有人伸手接钱袋,于是将钱袋放到了最小的小男孩手上,男孩还小,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见希德给他他也就顺手接过。
“这是抚恤金,如果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是我给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分走一点。”希德后退一步,半鞠躬:“对不起。”
说完,白发美少年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地只剩下哭声。
全家人只有小男孩没有哭,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姐姐会哭,他一点儿也不想哭,相反,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钱袋。
哇黄澄澄的亮光亮得小男孩有点睁不开眼睛。
是金币,是传说中的金币
金币正面的黑鹫纹章和背面渡鸦大公的大头贴是如此神圣,小男孩被震慑住了,他忍不住第一时间跟爸爸妈妈姐姐分享:“爸爸,妈妈,你们快看,是金币,是金币耶”
“混蛋”中年妇女一巴掌扇在自己小儿子的脸上,她状若疯狂地吼道:“金币,金币,你知不知道,这是你哥哥用命换来的”
“呜哇”小男孩摔在地上,疼痛感让他哭了出来,他很委屈,随着他哭个不停,一家人终于都哭了。
然而金币落地的声音转移了注意力,正在嚎哭的母亲和正在默默流泪的父亲立即清醒了过来。
金币掉地上了
父亲母亲赶紧止住哭声,夕阳西下了,光线很昏暗,他们立即蹲下来在地上四处摸索着,收集着地上的金币,姐姐也不哭了,她咬着牙跟着找。
“快快快,这里也要找”
“抓紧时间,太阳就要下山了”
“瓦留莎,你去看看那边,不要遗漏了任何角落。”
“你这个蠢猪,别哭了,快来帮忙找”
这下只剩下小男孩哭了,当弟弟的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刚才大家都哭,他没哭就被骂,现在他哭了,还是被骂呢
终于,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二十枚金埃居被小心翼翼地装在了袋子里。
二十枚金埃居
整整二十枚
这对一个塞乌斯四口之家来说简直是一笔天价巨款,从今天开始他们就算什么活都不干也能过上两三年的好日子。
奶牛可以买回来了,父亲会有新的皮大衣,姐姐的漂亮连衣裙有着落了,弟弟再也不用光着脚在地上玩了,一家人念想了很久的小镇酒馆里的“大盘带皮烤肉”似乎也不再遥远。
父亲母亲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他们甚至还想摸黑再出去找找是否还有金币遗漏在外面。
哎,希德老爷怎么那样就走了,我们怎么都忘了问他钱袋里到底有多少金币要是被别人拿了去岂不是自己亏了
吃完了晚饭,吹掉蜡烛,采尔马特小镇又迎来了宁静的一夜,一如往常。
只有一位旅行者连夜赶回瑞兹兰首府赫尔维蒂。
他确信那里有个可能能为他解答一切的人,或许还是极少数始终愿意跟他站在一起的人。
他的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