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聿姵罗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直视着余凤遥,精明眼神里似笑非笑,说道:“所以聿沛馠说得对,你大可不必为一个心有旁骛的男人而做那飞蛾,奋不顾身。”
聿姵罗的一字一语皆重重地敲击着余凤遥已然伤痕累累的心,聿姵罗却始终言笑盈盈,看上去不痛不痒,好似事不关己。
聿姵罗的这副寡情少义的模样实在让聿沛馠难以置信,但若是能阻止余凤遥追随在穆遥兲身后冒入火场,聿沛馠也甘愿暂时隐忍不语,不予驳斥。
大约是自觉失态,余凤遥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似乎有些不自在。
聿姵罗的话令她不知心归何处,眼下她的内心浮沉,一颗心迷失在黑暗当中,不安地漂浮。
在擎雷山从来一户呼百诺、安富尊荣的余凤遥,头一遭领略到什么叫做求而未得的愁苦、以及对另一个女子无止无尽的妒忌的煎熬。
余凤遥扪心自问道:难道自己对穆遥兲的感情,只是为了强迫他同自己相伴不离,厮守终身
不绝不是这样的
她余凤遥对穆遥兲的爱情必定卓乎不群,断然不会是那寻常女子心中自私偏执的小爱
余凤遥质问着自己,为何会以爱情的名义绑架自己的夫君为何无论穆遥兲是否愿意,都希望他按照自己所期盼的样子陪着自己度过这一生
如果这样,这还算是爱吗
容不得一丝丝的背叛,甚至只是对过去某人的回忆而已
沉默了良久,余凤遥泪湿双眸,一声嘘叹,蓦地领悟到:爱是给予,而非索取。
大爱不同于小爱之处,不正是接受穆遥兲的一切,无私到甚至不渴望去占有吗
如此思来,余凤遥困顿的内心随之一震,好似一缕阳光直射入她晦暗心房,心绪随之豁然开朗,迷茫变成了超脱。
对于情爱的自私曾经一度让余凤遥陷于盲目的嫉妒,成为一个心胸狭窄的斗筲之人,想必自己锱铢必较、心胸偏狭的样子必定鄙陋可憎。
真若是继续如此,相比较前世殷揽月清丽脱俗、纤尘不染的美貌容姿,余凤遥更加自惭形秽。
一切都宛如从前,但是如今的自己是否如初
回想起当初嫁入阆风派前的自己,无忧无虑,随性洒脱,遍历江湖任性游,突然之间,余凤遥心里怔了一下,刹那真意令她心潮起伏,自此解怨释结。
记忆与眼前的景象重叠,当初的自己同眼下的自己身影重叠,爱便是爱了,余凤遥无怨也不悔。
如果她不是穆遥兲今生最爱的女子,但她亦同样可以成为与穆遥兲灵魂最契合的女子。
这样想罢,只见余凤遥的双眸转眄流精,端庄沉稳,重新面对火海傲然屹立于前,目光坚定,蓄势待发。
细视良久,看见双眸无神的余凤遥突然重现光泽,聿姵罗颇感意外,不免困惑地问她道:“你这是作甚难不成还想要飞蛾投火,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将自己引上绝路不成”
一切怨怼如过眼云烟般消逝,已经通彻透辟的余凤遥衣袂飘举,华光更美,她轻扯一下嘴角,毫不在意道:“纵然有所遗憾,但生平一顾,便情愿为他倾尽一切。”
“什么从来痴心女儿负心汉,你竟情愿为一个不爱你的男儿画地为牢,将自己裹缚其中我还曾感佩你爱恨刚烈果决,却没想真乃愚戆窳惰”
聿姵罗本以为天下被男儿辜负的女子们痛不欲生皆为一体,还想着将心比心谆谆劝诱,也不至于让自己孤身一人活在无尽的仇恨和痛苦里。
她聿姵罗既然已陷入深渊,沉沦无边,那么她身边的人也休想夫唱妇随,圆满如意
现今眼看着又一个女人妒火中烧,猜疑嫉恨,已成她聿姵罗的瓮中之鳖,怎能再由着余凤遥从感情的困厄、冤屈、压抑的困境之中摆脱出来
没想到余凤遥气坚志定,是个一旦想得通彻便不磷不缁、再难进言的。
只听余凤遥悉眉舒展,转嗔为喜,艳绝祥和道:“古今真爱之人,无声无疆,竭诚相护,而非束缚和压制,以求回报。我同夫君相知相识,携手一场又何须分别孰是孰非”
“你这堪比民间愚夫蠢妇,被男儿情爱冲昏了头脑,蠢如鹿豕”
聿姵罗脸色难看,眼神明亮尖利地上下打量着余凤遥,满口皆是尖酸刻薄的奚落。
“不,不懂的是你。”
余凤遥并不生气,面容之上反而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恬淡。
聿姵罗冷冷地潜伏着不轨的心绪,伺机再出,却没想又听余凤遥再次开口,如梦呓般喃喃说道:“小爱有私,大爱无垠。我从来敬仰倾慕于遥兲,他承载天下托付,那我便做一个傻女人,无怨无求地守护着他。”
言毕,余凤遥的手腕猛地向腰身两侧一收,身体周遭迸发出绚烂霞光,围绕着她腰身的一切被渲染得红彤彤的,给余凤遥的身体镀上一层红色的薄暮,氤氲叆叇,奇美绝俗。
余凤遥的脸上霞明玉映,妍姿艳质,摄人心魄,临风禹立之间英姿勃发,大有在擎雷山时的巅峰之势。
眨眼间,被余凤遥内力逼出的霞光又自中央划分开两半,各自向着余凤遥的两掌掌心簇拥簇聚。
“你这是”
聿沛馠和聿姵罗的面容被那霞光映得通红,吃惊地如同两块木雕之人,目瞪口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