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手有余香]
“山姆?沃克。”
县警提着盒式录音机进来,似乎十分重视这次谈话。我见过他??
??我们总是在同一时间上班,邮局和警局挨得很近。
他的名字叫汤姆,三十七岁,有个小他七岁的老婆,没有孩子。
在三年前,应该是一九七二年的时候,他还和我抱怨,我记得非常清楚。
他的太太内奥米不能怀孕,他不止一次提到这件事。
“汤姆先生...”我很紧张,只怕口袋里的断肢被这个县警发现。
“我收到警情,来这里看看。”汤姆眼神复杂,没有立刻谈玛格丽特的事:“天气太热了,我起晚了一些,实在不好意思。”
这些冗余?嗦的台词让我感到莫名心焦,因为汤姆先生在办案的时候从来不是这种风格??小新锡德尔本就人烟稀少,在这个社群,哪怕是某个人家丢了条狗,汤姆也会尽职尽责直入主题。
“嗯……”我能感觉到口袋里的断掌好像在挣扎,玛格丽特抓住了我的大腿,我不敢乱动,也不敢接着讲话。
“我记得你们再过不久就要结婚了?”汤姆接着问:“是下周?”
我立刻应道:“还没决定具体的日子,得看教堂的安排,如果有斋戒日??或是唱诗班表演传道,就得往后推一推。”
汤姆:“啊...”
我接着说:“没办法,我手头不宽裕。”
汤姆:“你没有给我发邀请?”
这句话让我感到莫名的冒犯,我和玛格丽特的婚礼,似乎用不着邀请这位县警??
??我与他不熟,只是隔了一条马路,偶尔以邮差的身份说上几句话而已。
“谈谈案情吧,汤姆先生。”
讲到此处,汤姆的眼神明显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不知怎的,我好像拥有了过人的灵感,我似乎能从他微微张开的嘴唇里,从湿热的空气中嗅到一种奇怪的味道。
他的情绪很强烈,在谈及玛格丽特的时候...
那是一种既期待又害怕,还有一点点酸臭的欢喜意味。
我不理解,我没办法继续深思,我也不知道这种直觉是从哪里来的,似乎气味能够说话,能表达远超于嗅觉本身的其他通感。
这说法听上去实在太神秘,太诡异了。
“山姆?沃克,警情中心已经把电话记录发给我了。”汤姆先生变得彬彬有礼,两只手也不自觉的交叉摆放,横在桌前,挡住了胸口。
他似乎变得十分谨慎,不用正脸面对我,而是斜视着,看向我的眼睛。
“也有警员去玛格丽特的公寓做调查,维也纳的火车站治安情况很糟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至于我的寻访工作,主要是来收集证据,比如你说的,你们的钻戒……”
讲到这里,汤姆拍了拍我的肩,好像在安慰我。
“兄弟,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我对县警没有什么防备心,从餐桌的抽屉里取来戒指盒,就这么递送过去。
“这是我昨天收到的包裹,其中有玛格丽特的戒指...”
讲起这些话,我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我从来都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
“汤姆,她的戒指上有血,她或许遭人暗害,她被人绑架了吗?我得支付多少赎金呢?我只希望玛格丽特能活着回来……”
汤姆先生见到钻戒时眉头紧皱,似乎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他仅仅是继续发问,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包裹的封皮还在吗?”
“我不知道,我去垃圾桶里找找...”
“和包裹一起寄过来的,还有其他东西吗?”
“或许是一本书,像是被挖空的经书...”我埋头在餐厅翻找着,希望玛格丽特不要帮倒忙。
汤姆接着问:“给你寄包裹的邮差呢?他怎么说?”
“什么都没讲,他夺走了我的工作,我们无话可谈。”
“寄件地址是英国朴茨茅斯港,你对这个地方有印象吗?”
“没有,我小时候或许去过一次,但是年龄太小了,我不记得。”
“山姆?沃克,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英国人?”
“对。”
“你从来没和小新锡德尔的乡亲们说过这个事...”
“这不重要,汤姆先生,我是栗色头发蓝眼睛,这很常见。我会说德语,会说芬兰语,会说英语??谈起老家并不能让我的生活变好。”
“只有一枚戒指吗?”
“我没必要骗你……”说到这里,我强忍住内心的冲动,有好几次想要把断学拿出来,但是空气中那种莫名其妙的酸臭味道越来越强烈,我几乎要吐出来。
我在橱柜找到了那本经书,似乎玛格丽特把它收了起来。
“它在这里,汤姆先生。”
当经书摆上餐桌,县警的脸色一下子舒展开,似乎那种焦虑感消失了。
“哦!”
“有什么进展?你认得这个东西?”我不理解汤姆情绪的变化,我不明白:“警官...”
“没有,没有。”汤姆连忙改口:“我以为你找不到了,要知道跨国执法,去领事馆申请两地警署通力合作,要走很多流程??只靠一枚钻戒申请搜查令?不大可能吧?”
“山姆,你要查的地方是查德顿堡。那不是普通人能住的城堡。玫瑰号就在查德顿堡的灯塔前搁浅,它有历史意义,它几乎是一座可以售卖的博物馆。”
县警的话给我的脑袋泼了一盆凉水,我立刻起身,去卧室寻找储蓄罐。
婚礼办不成了,还有六百欧左右。如果警察也办不成这个事,我要自己孤身一人跑回朴茨茅斯。
回到餐厅时,汤姆的神情明显变得轻松,空气中的那种酸臭味似乎变淡了不少。
“警官,你闻到了吗?空气里有什么味道?”我越来越疑惑。
汤姆应道:“或许是酒?你浑身都是宿醉的酒气。”
“不,不不不...”虽然我的头还有点疼,但是那种酸臭味绝不是酒气。
恰好它就从汤姆身上传出来,我只是不好意思明着说???
??上两个月我与他一起出工,离得近了,换烟抽的时候还没有过这种气味,这不是他的体味。
[Part②?撕破脸皮]
“谈点别的吧,磁带全都录下来了,它的内容有限。”汤姆提醒道:“沃克先生,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玛格丽特的?”
“七年前的厨师课联谊活动。”我努力从脑子里搜刮出最重要的美好记忆:“那时的我还在做邮差工作,公司给我安排了联谊活动??去教堂学习厨艺,也是我和玛格丽特第一次见面,主要学甜点。”
汤姆的眼神游向烤箱:“苹果卷?”
我立刻应道:“是的,苹果卷。”
汤姆:“其实我很羡慕你,山姆。”
“嗯?”听见这句话,我感到莫名诧异。
汤姆打开烤箱,把滚烫的烤盘取了出来,没有用夹具,没有用布料隔热??
??是的,我几乎惊呆了,那个瞬间我感到浑身战栗,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掐住了脖子。
我的脑子出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幻听,只在这一刻,这一分一秒。
县警的肉体好像跟随着闷热的湿气一起融化,他的手指烫出血泡,就像翻腾的烂泥,松开烤盘时,他却面无表情,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我不理解...难道我依然深陷于幻觉之中?
我的大脑究竟怎么了?从那个该死的捕猎陷阱里摔下来以后!我就感觉事情变得不对劲!看什么都不对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汤姆的手指头恢复如初,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捻着苹果卷,翻来覆去的看,盯着小甜品,眼里都是羡艳和嫉妒。
“玛格丽特是个好人,她很美,比内奥米要美得多。”
我听不懂这些说辞,为什么?
为什么这家伙在讨论我的新娘?在评价我的未婚妻?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