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江的净化能力是法则性的,连均士魅的腐化域都抵挡不了。瞬间就将枯心身上数百层诅咒抹除。
枯心的面容恢复了,脖子的裂口也愈合了,他好似变了个人,身上也失去了枯心的执念和悲伤,但他陷入了迷茫之中,双手抱住了头,不时大喊一句:“不对,滚出去!”
好像是两个意识,两个灵魂在争夺身体的拥有权,但那个被隐匿了许久的灵魂,已经等待太久了,所以绝不会放过这个重见天日的机会,枯心的意识正渐渐消失,宛若死前的走马灯,他的过往,也一幕幕的出现了,而它每闪过一页,另一个灵魂的过往,也会覆盖上一页。
(枯心——不死斩灭士)
他怎么到这一世界的,好像突然就到了,他没有关于过去的任何记忆。
他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可他回过神来后,望见的,却是一群灰狼。灰狼们怕是饿了不知多少天,眼睛都冒着绿光。
正不知所措着,忽然背后传来了勒马声,他回头望去,一行人跨坐在马上,身上穿着简易的甲皮,他们正看着自己这个可怜鬼,但目光中并没有怜悯。
他并没有开口央求对方救下自己,或许对一切还都处在迷茫中,他脑海里并没有关于死亡的念头。
那群人要走了,可人群之中,有一个女孩,或许是心软或心善,她对那领头一人说了几句话。
那领头人策马回来,拔出了自己的刀,扔到了男人面前,冷道:“你若是能活下来,就赏你一口饭。”他们将男人当做了流浪之人。
男人捡起了刀,而灰狼们正好扑了上来,其中一只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肩膀,另一只咬在了他的脚踝。
马上的人都吸了口凉气,可男人却没有任何的神情,他还在迷茫着,甚至感受不到痛觉。他歪过头,狐疑地看着那头狼,鲜血喷涌而出,他或许是有了一丝的痛感,握住了刀柄,回手一次,直接洞穿了狼头。
生灵的头骨坚硬得很,此举让所有人都很惊讶。
男人又一刀刺穿了身下两头狼的头,或许是想在那鲜血横飞中找回一点方向,男人持刀冲进了狼群。
一人与十数头狼厮杀,场面惊心动魄,男人并非武力高超,只是他似感觉不到疼痛,也并非愈战愈勇,而是保持着自己的战斗节奏,这或许是他潜意识里的本能。
半柱香后,没有一头狼还立着,而浑身伤口的男人,却没有倒下。
领头人策马来到了男人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男人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领头人皱起了眉头,“忘了?你可开口说话?”
“能”男人回道。
领头人沉默了两息时间,接着策马回身,冷道:“那把刀叫枯心,送你了,也是你今后的名字,跟上来,枯心!”
这群人是徂龄域的土著人族,人族大都处在较原始的生活法则之中,大部分人类都是不修行的,且以部落形式分散于各地。但这个部落,在人族里算是很强盛的,虽只是村庄规模,但已经出现了奴隶制和君主制,由两大家族统领,分别是海棠家和焱海家。
而收留枯心的,正是海棠家家主。
枯心被安排做过很多事,开始的角色就是打手,跟随两大家族,将周边的实力都清除干净,后来不需要征讨了,也种过地,再后来,他成了海棠家掌上明珠的修士(相当于保镖),全心全意侍奉那女人,而那女人,其实也是当初劝父亲救枯心一命的女孩。
二人日久生情,但枯心从不越界。
可灾难降到这女人的身上,她患了重病,在这个没有修行,医术落后的地方,无疑宣告了女人的死亡。所有人都放弃了,包括海棠家家主,可枯心没有放弃,他到处寻医问药,为求一药,可付出性命,却终不得而归。
但那一日,村里走进来一位僧人,那僧人拥有佛像,只食素斋,手中法杖,身披袈裟,入村后只讨一点粮食,绝不进户,不扰人间烟火。
枯心曾问他:“寥寥一生,可有遗憾之事。”
僧人道他:“人生必有遗憾,翻不过成魔,翻过则皆空。”但转而又说道:“其实翻过也成魔,翻不过也才逃入皆空。”
二人登高而临,谈了许久,仿若知音,僧人言自己游历多年,枯心是其所遇所闻中难得学识渊博,心思空境之人,不像是年轻人,反而像个修心多年的老道。
枯心说自己从迷惘中醒来,也一直浑噩而生,直至有了情思,现在只为情思而活,但求一个心安和答案。
僧人给不出答案,二人畅聊数日,期间,僧人偶然说道:“百里外的癸亥山上有一口不死泉,人人都说喝了那泉水便能永生,但其实啊,都是人心的虚妄和执念造出了这么个幻想。”
僧人离去,可枯心记住了那个幻想,他真的不辞辛劳地赶去了癸亥山,也真的找到了那口不死泉,他装了一壶泉水,匆匆赶回,可不幸的是,女人已经死了,而且已经下葬。
他的心再次迷茫了,也没有再回到海棠家,成日在村子边缘打转。或许是思念太深,或许是想找到答案,他趁夜挖开了女人的坟墓,打开了棺椁,将那壶不死泉倒到了女人的身上。
随后卸去了力气,坐在一旁发呆。
可不死泉真的显灵了,他浑浑噩噩中,看到心爱的女人坐起了身子,他并没有看清女人的脸,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那身影渐渐消失,他才一头栽地,扛不出这些时日的奔劳,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他被人发现,五花大绑带到了海棠家主面前,家主问他为何要掘自己女儿的墓,而尸体又被他搬到哪里去了。枯心没有回答,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将自己做过的事说了一通,最终,他被关在了地牢里。
这一关,就是七十日。
每日都有人送来凉水冷饭,可这四日,没有人再来了,枯心本来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可是第五日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哀嚎声,又仿佛听到了心爱的女人对自己的呼唤。
他艰难地爬起身,来到牢笼边上,这时候,他才发现,五日前那个送饭的小孩来的时候,其实给自己留下了一把钥匙,对了,他还说过一句话:“世道变了,各自安命吧。”
他打开了牢门,走出了地牢,来到了地上。海棠家不复以往的热闹和生气,反而死寂沉沉。到处都是鲜血,但家中仍有人影,他们正是生活着的姿态,可又显得十分死寂诡异,好像看不到鲜血,也闻不到血腥味一般。
他走到一个正在打扫的仆人身后,开口虚弱道:“家主呢?”
那人依然在打扫,枯心又问了一遍,那人才停了,缓缓转回身来。他根本不是人,枯心见到他的那一刻,浑身打了个激灵。那人皮肤黢黑,宛若僵尸,两只眼睛一个朝上,一个朝左,嘴巴里面都是血,衣服上也都是血,头停停顿顿地转着,好像在回应着枯心,却突然朝着枯心扑了过来。
枯心转身就跑,转过了弄堂,转过了小道,突然站到一片尸骨前,尸体怕是有几百具,然而一眨眼,那些尸体又都消失不见,原来是幻觉,但那里确实有一大片血泊,像干涸了的血湖一般。且地面散落着大量的兵器,他也看到了自己的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