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记得,却只字不提。最大的可能,或者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或者,是希望自己也能当做没这一回事,就这样让这桩本就已成为陈年旧事的事情就此过去?
她是不能自己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
如果是她主动先表态,说取消那个旧年婚约,哪怕这就是冯家的意愿,也显得她对冯家不敬。
所以现在,她也只要当做没这一回,等着冯家自己决定就行了。
孟兰亭在枕上翻来覆去,下半夜,终于倦极,睡了过去。
或许是冯老爷一口答应帮忙的态度,让她感到心安了不少,这一觉竟然睡得很沉。第二天的早上,她是在窗外叽啾悦耳的鸟鸣声中醒来的。睁开眼睛,赫然看到阳光的明亮影子已经射满窗帘,瞥了眼钟,八点多了,急忙起床,匆匆洗漱过后,下了楼,看见冯老爷穿了身宽松的家常袍,一手提了只鸟笼,另手背在身后,正在庭院里溜达。
孟兰亭迎上去,叫了声“伯父”。
“兰亭,昨晚那么晚才休息,又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睡不着,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饿了吧?走,吃早点去。太平春老陶家的那口龙袍蟹黄包,早年宫里太后吃了也惦记的。今天托你的福,人来了,就等着给你做,顺带的,我也有口福了。”
他把手里的鸟笼递给跟随的警卫,洗了洗手,领着孟兰亭进去。
陶家的蟹黄包手艺是打前朝传下来,皮薄如纸,汤色金黄,极富盛名。京津不乏有达官贵人大老远特意赶来南京,为的,就是吃一口正宗的陶家蟹黄包。老陶本已洗手归山,把生意传给了儿子。今天却亲自来了,穿得利利索索,正等在那里,看见人进来了,笑容满面,招呼了一声,他儿子送上剔好的蟹肉蟹黄和昨晚提前熬好的鸡汤。只见双手如飞,捏出了几笼漂亮的汤包,上了热气腾腾的蒸锅,大火一开,很快就送了上来。
“趁热,慢慢吃,小心烫嘴。”
老冯亲手给孟兰亭调蘸料。
孟兰亭急忙站了起来。
“唉,别拘着,就当自己家一样。”
老冯笑呵呵地让她坐下。
孟兰亭夹起汤包,轻轻咬了一口色泽晶莹的薄皮。
一股鲜美的味道,伴随着被咬破的面皮,慢慢地在舌尖的味蕾上散开。
“怎么样?”
孟兰亭抬起眼,见边上的那位长者,正用带了点紧张的目光望着自己,急忙点头:“很好吃。谢谢伯父。”
老冯舒心地笑了。
“喜欢吃,以后爹……”
“以后伯父天天弄给你吃。”
冯家长辈这个显然口误的自称,孟兰亭并没怎么在意。吃完了早点,佣人送来两杯菊花茶,老冯说:“兰亭,我冯家除了八个女儿,还有个儿子,你知道吧?他名叫恪之,平时大多在上海做事。”
他顿了下。
“……人稍稍皮了些,但从小聪明得很,念书无不名列前茅,长得也算过得去。这不年底了,等下他就和他八姐一块到南京,司机已经去接了。中午一起吃顿便饭。你不必拘束,没别人,就他大姐,八姐,你都见过的。”
孟兰亭眼前立刻浮现出了那天在街上发生的一幕。
来这里,她就已经做好了要和那个冯恪之再次碰面的准备。但忽然听到他就要过来,两人很快就要再次碰头,心下还是一跳。
她自然不可能当着冯老爷的面,说出那天的遭遇,讲他儿子怎么不好。
想来,他到了之后,即便认出自己,应该也不至于傻到表露太过,自己抖出那件事。
只要他不提,她也不说,也就过去了。
冯老爷人很好,对自己更好,她不想节外生枝。
“好的。我知道了。”
孟兰亭抬眼,微笑道。
老冯喜她,越看越是欢喜,恨不得立刻开口提婚事,强行忍住了,看了眼时间,也快了,怕碰头时儿子态度不够好,给她留下坏的第一印象就不好了,须自己先在儿子面前狠狠放几句话出来才稳妥,于是笑着说:“早上没事,太阳也好,穿多些,叫阿红带你去周围转转,先熟悉下环境。回来,差不多也就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