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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句

“淼淼, 搬过来,照顾我吧。”

人生短暂,意外随时都会发生, 霍斯衍失去母亲时年纪尚浅,她去世那晚,在病床前连着守候一个多月的父亲刚好回家休息,大概是心里预料到这天迟早会到来,他冷静地处理完了后续,怕心脏不好的父亲接受不了现实, 于是带着医生一同回去, 准备好急救措施后才去叫醒父亲。

后来送母亲的骨灰回归故土, 返程飞机上, 才意识到自己从此没有母亲了, 巨大的失落和悲哀席卷过来, 他戴上眼罩,在黑暗中放任自己沉入悲伤。

第二次是失去亦父亦友的恩师, 来得太突然, 心中的痛积压着, 无处发泄, 如果不是淼淼陪在身边,霍斯衍大概又要自我封闭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来。

直到现在才懂得, 痛苦是可以找人分担的。

他身边就有这么一个人。

霍斯衍心底涌现前所未有的强烈念头,想与她共度每一个清晨与黄昏,每晚入睡前她在怀中, 醒来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她,她不在身边的每分每秒,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对生命的浪费。

如果没有被仅剩的理智克制住,那么他冲动说出口的话应该是:淼淼,我们结婚吧。

周老师生前曾说过要当他们婚礼的主婚人,这注定要成为永远的遗憾了,他和她之间,不想再有任何的遗憾。

然而结婚,目前来说,还不现实。

“我可以搬过来,”淼淼看着他,眸色清澈,缓声说,“不过,有一个条件。”

“嗯,你说。”无论她要什么,他都会答应。

淼淼的条件很简单:“以后你要听我的话。”

霍斯衍毫不犹豫:“好。”

她强调:“是全部的话都要听。”

他再次说好。

淼淼摸摸他清瘦的脸,“那么,现在睡觉吧。还有,不能趁我睡了就悄悄起来看文件。”

霍斯衍帮她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关掉大灯:“晚安。”

“晚安。”

这一夜,霍斯衍难得睡了三个小时,半夜醒来,听到外面又下雨了,淅淅沥沥,怀里,淼淼呼吸均匀,团团温热徐徐落在他胸口,他的心很平静,清醒地听着雨声,看着未拉好的窗帘外,天色一点点地亮起来。

六点半,淼淼也醒了,感觉到脸颊贴着的温度,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早餐想吃什么?”

淼淼想了想:“蛋花瘦肉粥,还要一杯热牛奶。”

霍斯衍翻身下床,身后的人抱了上来,静静地抱了一会儿,也没有说什么,可她想表达的他都懂了。

“放心。”

她这才松开了手。

霍斯衍穿好衣服,出去做早餐了,淼淼也回隔壁去,把洗漱用品先拿过来,洗漱好后继续搬其他东西,来来回回一趟趟,等她全部弄好,早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霍斯衍把粥和牛奶端出来,淼淼已经在桌旁等着了,两人面对面落座,吃起热腾腾的早餐。

淼淼问他:“今天还去师母家吗?”

“上午要去一趟警察局,结束了再过去。”

她又问:“周老师什么时候……”

“明天。”霍斯衍说,“到时我们一起过去。”

“嗯。”淼淼应道,“好。”

吃完早餐,霍斯衍进卧室换衣服,他拉开衣柜,看到里面的女性衣物,愣了一下,转过身,发现床上多了一个枕头,桌上摆着她的粉色小闹钟,他又去浴室,洗手台多了她的牙刷,架子上,一蓝一白的毛巾并排挂着。

属于她的痕迹就这么和谐地融入到了他的私密空间里。

霍斯衍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脸色憔悴、眼神黯淡的男人,几分钟后,他捧起冷水洗了把脸,从上方的置物柜中找到刮胡刀,一点点地把自己收拾干净。

淼淼见他去换衣服却久久没出来,不免担心,正打算去看看怎么回事,刚好这时霍斯衍拉开了门,带起的风扑过来,她闻到了淡淡须后水的味道,再定睛看他,眸底有光闪过去,不由分说就上前抱住。

这般粘人,是她独有的安慰方式。

因为这个小插曲,时间上有些来不及了,淼淼只好松开他,送他出门:“等你回来。”

霍斯衍摸摸她头发,说了几句话后,走了。

淼淼也准备去上班了。

她来到实验室,刚进门就听到童放、侯舸和吴非几人在聊天。

侯舸把指关节按得哒哒响:“那个‘社会良知小刘’写长微博置顶道歉了,那叫一个言辞恳切声泪俱下,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端起键盘前怎么也不懂得先摸摸自己的良心。”

网瘾青年吴非对这个套路摸得很深:“他们这一类人当惯了社会公知,自以为是伸张正义替弱势群体发声讨公道,实则颠倒是非黑白,浑水摸鱼,而且他道歉不见得是真心悔过,很可能是迫于舆论压力。”

“你猜对了,”谈今天打了个响指,“我朋友也是做他们那行的,听他说是有人向杂志社施加了压力,如果这个记者不夹着尾巴道歉,估计就要饭碗不保了。”

童放不以为然地轻哼:“这种虚伪的道歉,看着心里膈应。说不定他这边道歉完,等风头一过,键盘又要耍得溜起了。”

“那也总比不道歉好,”侯舸接道,“被强按着低头也是低头,多按几次,人就老实了。”

童放换了话题:“前天,中国医师协会和A市医师协会不是发表了强烈谴责暴力伤医行为,并希望能依法从严从快严惩凶手的声明吗?不过,它们都只是行业协会,还是得由卫计委发话才有实际作用。”

“卫计委昨儿个就表态了,对暴力伤医行为零容忍,也下发了通知,要求各医疗机构增设警务室,增加安保人员和全方位监控的摄像头。”侯舸叹气,“可是,要真正地处理好医患矛盾,还路漫漫哪。”

吴非:“除了个别医生医德有缺之外,绝大多数医生还是很好的,你说哪个行业没有坏一锅粥的老鼠屎呢?为什么偏偏医疗行业屡出伤医致死事件,我觉得吧,医患矛盾之所以越来越激烈,是因为对医闹者的处罚太轻了!”

谈今天问:“猴哥,你觉得这凶手能判死刑吗?”

侯舸摊手:“‘我觉得’要是有用的话,还要法院做什么?不过私人角度,我当然是希望他被判死刑。”

吴非又说:“三年前,我们县医院有一个儿科医生也是在医闹中死了,后来那个凶手被判了六年,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行凶者用刀刺入他的心脏,但这一刀并不是致命伤,他的死因是在受伤倒地的过程中,脑部不小心撞上锐物……”

“法院考虑到犯罪嫌疑人认罪态度良好,且没有犯罪前科,酌情予以减刑。”

“宣判那天,凶手知道自己只被判了六年,当场就笑了出来,而且他还故意面对着起诉他的检察官们笑。”

“卧槽!”童放和谈今天齐齐爆了粗口,“这他妈太过分了吧!”

吴非继续说:“后来检方认为对他的量刑畸轻,再次向省高院提起诉讼,你们猜结果怎么着?”

侯舸:“维持原判?”

童放:“追加刑期了?”

“都不是,”吴非笑道,“改判死刑了。”“为什么?!”这也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因为,他之前曾肇事逃逸,手上早就有了一条人命,数罪并罚,所以就判死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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