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样想着,也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或者可以说成是尽职尽责地做着,我不知不觉里,忽而放低一下自己的眼皮,带着自己黑亮的眼睛,我就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前方视野里那根笔直的木棍横穿着的烤鸡肉将要被我吞食至尽。
我眼望着那鲜嫩透白透红的鸡骨架子上残附着的所剩不多黄鸡肉,我越发地有信心,有力气,将其吞食得一干二净。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我又不知道那个野男人他内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但我那时可以确定无疑地相信,那个野男人他的眼睛视线一定还是紧盯着我那里的。我不能确定,在那个时候我是应该将所剩不多呃野鸡肉一弃了之,还是应当将其吞食,甚至该说是舔食得一干二净了。因为倘若我就到那时随手将其丢弃,我害怕其人突然动怒,怒斥我不珍惜其人亲手烤出的野肉,怒斥我奢侈,浪费;倘若我反过去将那只野鸡肉骨架子上面所有的野肉跟喂蚂蚁一样舔得一丝不留,我又惧怕其人怒骂我丢人,骂我不成样子,骂我慢慢腾腾……可二者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我采取后者,可能更好一些,因为虽然我在尽心竭力地加快吞食的速度,但由于嘴巴被其人摧残出的伤口辣疼,我自己也能感觉到,狼吞虎咽那个词,始终用不到我那一刻的吃态上了。可假如我随手将那手握的野鸡肉横穿木棍丢弃地上,我害怕其人万一动怒,手捡起那只笔直硬实的木棍暴打于我,我将等同于自谋苦吃。
于是,我就真的像喂蚂蚁一样精心细致地继续舔食鸡骨架子上的残肉。
——看来,你还算有点品味!大爷我的烤肉喂了你,也算没有白瞎!以后跟大爷我在一起,吃东西就不要表现得这么寒碜,假如被传出去,丢了大爷的人!
紧接着,在我精心细致地舔食鸡骨架子上的残肉到刚刚投入的时分,我的耳中传进了那个喜怒无常大男子终于听上去有些像话,有点儿温柔的口声。只不过是,在我品味他的口声之末,我又不得不觉得其人的话语内容显得格外耐人寻味。
我随后有些不知所措地放慢自己的动作,放缓自己的嚼动,放停自己的嘴巴,我犹犹豫豫地抬起眼睛,朝着小殿堂屋地近中央地方的那个喜怒无常大男子望去,我耳畔回响着其人的话语,我眼睛偷视着他的面容,我看到他宽大的脸蛋子表面上刚刚还密密麻麻凸起的瘦鸡肉疙瘩一瞬间很自如地塌平,塌进了其人厚厚的脸皮中。同时地,其人弯刀一样的宽眉毛轻悦地舞动着,其人的冰冷眼睛里现出一抹消逝而过的欣笑神情。其人眼睛里的欣笑神情之末,也是伴同着其人刚刚的那番话语消声之末,其宽大的脸蛋子上重新显现出深奥的沉静,死静,如同一滩死水那么静。
霎时间,我的紧张大步而至。我连续不自然地眨动双眼,在看到其人脸表的沉静之后。我不得不开始焦急地沉思,深思,其人那番话语,话语之末里所蕴藏的内容。
他说我‘有点品味’,他说他的烤肉喂了我没有白瞎,自然是在夸赞于我,应该是在夸赞于我对他烤肉的喜爱,和舔食,那之中自然也应该包含着,他对于我珍惜他亲手做出的烤肉的赞同。可是,他的后一句话语里的‘以后跟大爷在一起’、‘不要这么寒碜’和‘丢了大人’中,除了其人对我占有的一厢情愿之外,其分明传示出了他对于我舔食鸡骨架子上残肉的否定。
所以,我接下去不得不赶紧决定,我的下一步行动。
我随后紧张地再放眼瞅去近中央屋地位置笔直站立着的其人半眼,我第一时间感知到他的脸表冷酷加剧,我匆忙地低眼睛瞅一瞅自己左手提到嘴边的那根穿着空鸡骨架子的木棍,我一边在脑海里拼命地翻腾,我同时在耳畔肆意地逐音,我终于猛然之间在眼前重现出一幅其人凶残暴怒的画面,和其人在那幅画面击吼叫出的口声——
吃!给大爷狠狠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