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做声,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试探着开口。
“小松泽欺负女孩子。”
话也不算错,尽管小松泽脑袋上还挂着好几块没掉下去的麻婆豆腐,脑袋油津津的,就像放进油里沾过的串串,红油还滴滴嗒嗒地往下流。
迹部景吾眉头深蹙,往他身后看,围着的学生让开,露出被欺负的苏提。
他目光微沉,打量了下小松泽,视线最后落在苏提身上,走近几步,将她细细地看了遍。
苏提低着脑袋,睫毛都有些湿润润的,小小尖尖的虎牙紧紧咬着唇,缩着肩膀站在桦地崇弘身边,在他高大身材的衬托下显得特别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除了头发和衣服稍微乱点,就是手心里那道有点触目惊心的小口子。
其实伤口不深,也不长,但是因为流血没处理,鲜红色的血就这么从掌心一直淌到指尖,又滴在了白色的瓷砖地面。
手心有点痛,苏提才想起划痕,悄悄地把手背到身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怕被批评的小孩子。
被倒了满脑袋的盒饭,小松泽头上除了豆腐还有粘粘的米饭粒,他费劲儿地用校服袖子擦掉,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一边又闭着眼睛到处去摸纸。可是经了刚才的闹剧,谁都不愿意伸手帮这个忙。
迹部景吾原本还算温和的神色早已敛起,眼睑半垂,看向小松的眼神冰冷。
不同于一般英国上流推崇的绅士儒雅,他天生就长了张挑衅的脸,斜飞入鬓的眉更多了凌厉,充满逼迫感。
冷冷地睨了跟无头苍蝇样乱撞的男生一眼,他声音压抑着怒气,一字一顿低沉道:“小松泽云。”
“给我纸!”小松泽云忙着撇去脸上饭粒,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
原本围住的其他人感受到陡然低沉下去的温度,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往后退散开避开风险。
不是因为小松泽云,而是因为迹部景吾,长居高位,他身上本来就有股不怒自威的意味,平时尚好,现在浑身却酝酿着低气压的风暴。
只有看不见的小松泽云还无知无觉,嘴里肆意咒骂。
好讨厌,苏提小脸煞白煞白,尖尖的小虎牙快把唇都咬出血,手一点点握紧成拳。
“你……”桦地崇弘向来木木的脸上怒气集升,凝聚的眼神有几分骇人,又听见声轻笑。
他侧过头,追随数年的竹马表情有些阴鸷。
“谁在笑?”脸上黏糊的饭粒总算除掉,可是油还在脸上,辣呼呼的,小松泽实在不敢睁眼,听到声音只当对方是在嘲笑他,又恼又气道:“笑什么笑?找抽啊!”
随手抄起东西就朝笑声方向砸去,吓得其他人倒吸气,全都神情紧张地看着他作死,心里直接为小松泽点了支蜡烛。
迹部景吾伸手攫住扔过来的文具盒,顺手放上了旁边的桌子。
当的一声,铁盒和桌子碰撞出的声响让小松泽云警惕,他终于发现气氛有点安静的过分。
“你谁?”
“谁在那里?”
不再去看这个蠢货,他冷笑了声,长臂一展,捞过桌上的矿泉水,泛着青白的骨节用力,一圈一圈把瓶盖拧开。
抬起手,举到小松泽云头顶,手腕一点点倾斜,无色的液体从瓶口里倾泻而出。
水流哗哗地从上而下,从头发,到脸,一步步往下冲刷。
小松泽云被浇了个透心凉。
周围的人一直屏气敛息不敢开口,直到这下惊呼出声。
“靠!”小松泽用力擦了一把脸,不过眼睛上的油倒是刚好被水给冲刷掉了,他睁了几下眼终于睁开。
气势汹汹地朝面前的人怒瞪过去,凶恶的样子着实有几分吓人,却在看清楚迹部景吾的脸后怔住了。
那双狭长的眼寒光逼人,眼神锐利又冷漠。
即便小松泽云不想承认,可心里的确忌惮着迹部景吾。
他不愿在众人面前露怯,便硬着脖子反而上前,可气势上却已经矮了对方一头。
“你想干嘛?”小松泽云昂着脑袋,虚张声势。又看着迹部景吾松开手,瓶子哐当一声砸在他的脚面上,些许水花溅出,落在皮肤上透出凉意。
“我看。”迹部景吾眼底闪着冰冷的光,又把玩起一瓶水,声音略显凉薄:“你脑子确实需要清醒清醒。”
“一瓶水不够的话,那就再来。”
“到你清醒为止。”
上课过了五分钟,老师才姗姗赶到,准备的道歉还没出口,又被教室里的情况给吓了一跳,问了学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最能干的几个学生都在班上,除了教学之外的事倒也不用他管,只是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不给个交代也说不过去,安抚了几句,直接拨了家长通知册上留的电话号码让他们自行商议解决。
作为班长,让事情发展成这样,立华奏十分生气,尽管表面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却生生的在小松泽云面前单手折断了一只钢笔。
继被油淋了一头,被水浇了一身,他最后又被墨水喷的一脸。
小松泽云本来想发作,但是看见那只断头的钢笔整整齐齐的裂口,求生欲让他闭上了嘴。
然后被拖到教室外不知道哪个地方,去接受班长爱的教育。
其他人收拾收拾教室继续上课,苏提则被迹部景吾领出了教室。
手上的伤倒也不用去医务室,运动的时候更容易受伤,网球场休息室里治疗皮肤损伤之类的药品要更全备。
但是品种再全的药也抵不过病人不配合,迹部景吾拿着沾满碘酒的棉签,皱着眉看着把手藏在身后的苏提:“你把手拿出来。”
“不,不。”她摇了摇小脑袋:“不用啦,就这么点伤口,很快就会自己愈合的。”
用碘酒有那么——那么疼。
对此,苏提深有体会,还不如等它慢慢好呢。
“把手伸出来。”
“不要。”
迹部景吾指了指她身下坐着的床,沉声道:“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