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雪松昨夜几乎一宿没睡着, 快天亮她才堪堪眯了一会儿, 决定她早就做好了, 她不能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接受另一段感情,而她也知道, 对方在她说完这段话后, 一定会选择放弃,她那么没有定性的小孩子, 最不喜欢的就是默默等待,还是无法设下期限的等,但她还是不死心地抱着一丝希望,或许程归鸢就是她等的那个人。
直到今天上午,程归鸢跟她说:我回公司了
屈雪松才彻底绝了这个念头。
本来就不该奢求的,现在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屈雪松看着那条自己发过去的“好”苦笑,把程归鸢给她打下的昵称和手机号一并删除, 连带着脑海里包括这个人的记忆, 相信假以时日,也会被她忘记的, 无非是时间长点。
可拍戏这一上午,屈雪松除了在镜头下还能表现自然,其余时间都魂不守舍, 要不是对剧本足够熟悉,职业素养又在, 恐怕是要影响正常拍摄了。
助理频频看她,憋着话似的, 一贯的不敢说。
“你是不是把程总和我的事告诉方哥了?”屈雪松结束了一场拍摄下来,冷不丁对着殷勤伺候给她拿毛巾、水的助理道。
助理脸色微变,正要张口辩驳。
屈雪松打断她,语气冷淡:“麻烦你再跟方哥说一声,我和程总什么关系都没有。”
助理喏喏应了。
屈雪松:“再帮我带一句话。”
“您说。”
“他没必要让你监视着我,你看我像是能发生什么事情的人吗?再者,有什么事情,我自己会去跟他说,还轮不到你们来乱嚼舌根。”屈雪松说到最后一句竟带上了怒火。
“屈——”
“就这样,我不想听你说话。”
屈雪松坐到了一边,把毛巾展开盖住了自己的脸。
没多久她经纪人就把电话打到她手机上了。
方哥笑道:“这是谁惹你生气了,发这么大脾气?新助理用得不顺手的话,我再帮你换一个,一切以你开心重要。”
屈雪松不想再跟他虚以为蛇:“方哥,我的为人你还不相信吗?我很不喜欢有人时刻监视我的举动。”
方哥疑惑道:“谁派人监视你了?哦,你说的是你那个自作聪明的助理啊,看不清自己老板是谁,居然打小报告打到我这里来了,看来是要换掉了,我现在就让公司给你安排新助理。”
屈雪松怎么听不出来他把锅都甩助理头上,是他交代下来的,再换一百个助理都没用,屈雪松不忍砸人饭碗,说:“不用了,口头说她两句就行。”
方哥笑:“哎,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屈雪松:“你来吧,方哥,我希望下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方哥语重心长的口吻说:“再发生这样的事,你可不能给她求情了啊。”
屈雪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两人气氛“融洽”地交谈过后,挂了电话。
要说屈雪松和现任经纪人的关系,感情是没有的,就是合作伙伴关系。屈雪松当年事业遇到过很大的危机,是现在这个经纪人慧眼识珠把她给救了下来,交易就是严苛的经纪约,而屈雪松在对方的操作下事业起飞,再次红了起来,而且是红得家喻户晓,五年后,经纪约到期,基于之前良好的合作,屈雪松又和对方续了约,这次的合约自然宽松不少,互惠互利。
经纪人掌控了屈雪松五年,这些助理就像他的眼睛,越过她直接上报,屈雪松早就习惯了,她没什么在乎的,有数不完的本子等着她挑,越来越火,而续约以后,屈雪松没有明确提出反对的情况下,自然延续了先前的操作。
但是今天屈雪松破天荒地生气了。
屈雪松自己清楚是什么原因,她是淡泊,但前提是不要动到她在乎的人和事。她即便拒绝了程归鸢,也轮不到旁人来随意置喙。
——屈雪松,我以后会陪着你的。
女孩子在夜色下,用那双漂亮的眼眸温柔地望着她,眸底清澈,好似闪着光。
神情做不得伪,屈雪松当时心动了,而且是很心动,几乎想不顾一切答应她。就连现在回想起来,心跳都会不由自主地失控一下。
可是,她刚刚才把她亲手推开。
“屈老师,要我去给您买份饭吗?”经纪人刚“敲打”过助理,助理看向屈雪松的神情里透着一丝恐惧。
屈雪松心累地摆手:“不用了,我去休息室躺会儿。”
“那您需要的时候再喊我。”
“知道了。”
屈雪松脚步沉重地进了休息室,陷进沙发里,仰着头看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说实话这些年追她的人有很多,有长情的,比如在拍戏时候认识的同行,现在还锲而不舍;也有玩玩儿的,三分钟热度,就像程归鸢这样的富家子弟,从来没断过。
可只有一个人,让她在拒绝以后,这么……
屈雪松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部位,好像一下缺失了很多东西似的,空荡荡的,只能听到寂寥的回响。
——你要真的走出来,还是得从你自身着手,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未来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身上。你很优秀的,真的很优秀,只要你想享受恋爱,随时都可以,不要让过去绊住你的脚,不迈出眼下这一步,你永远不知道前面有多美好的事物在等着你。
——你老觉得你会承受不住,就是把自己放在太被动的地位上了,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是互相的,你早就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不要看轻自己,或许你比想象的更勇敢。
——单身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还怕谈恋爱了么?遇到合适的,有希望的都发展发展,恋爱想恋爱时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万一不小心就白头偕老了呢?谈到就是赚到。
林阅微的话不期然响起在耳边。年轻人的想法总是那么不管不顾,一往无前,屈雪松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摇头轻笑,可忍不住又升起一丝幻想。
她今年三十二岁,长得像二十二,也不是太老,放在娱乐圈里就更不算什么了,她的事业还在高峰期呢,为什么不能像个年轻人一样任性一次呢?
她真的可以吗?
……
“我应该追她回来吗?”
林阅微第一次听到她这么迷茫不知所措的口吻,这还是她心里那个动不动鄙视她智商喊她“撒夫夫”的屈大姐姐么?
“你喜欢她吗?”林阅微问。
“喜欢。”这次屈雪松答得毫不犹豫,而且可能是很喜欢。
“那你就去追啊。”林阅微服了她,“对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这叫什么,这叫两情相悦,两情相悦不在一起的话,是要天打雷劈的啊!”
林阅微和屈雪松已经很熟了,知道她这么多年走不出来就是因为前任,再加上因为这个事整个人都有点暮气沉沉的,这会儿能有个人能拉她一把,她替屈雪松高兴还来不及,恨不得亲自按头让她和对方在一起。
屈雪松:“……”
她情绪太过激动,连一旁和程归鸢打电话的顾砚秋都听见了,诧然投过来一眼,林阅微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往外走了几步,平复平复激荡的心绪,说:“你知道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什么?”
“你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你。”
“……哦。”
“你怎么这么冷淡?”
“这句话有点老土。”屈雪松笑了声。
“屈老师,我给你一次机会向我道歉,否则我就不和你说了。”
“嗯,我道歉。”
“那你打算怎么办呀?你把人家赶跑了,现在又后悔了,后悔了还不去追,万一人家喜欢上别人,你岂不是后悔莫及了?”
屈雪松“唔”一声,说:“那说明她不是我的命中注定吧。”
林阅微听笑了:“屈老师,有的时候我不知道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迂腐,现在什么年代了,你当是古代的望夫石啊,几十年如一日,感情这回事儿,是要维系的嘛,尤其是年轻人,感情烧起来快,但是降下去也快,就跟那冬天烧炉子似的,你光让火自己烧着,不给里面添点柴火,拿什么烧?”
屈雪松不大赞成,不悦道:“你们年轻人做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吗?”
林阅微:“什么叫我们年轻人,我说的是大多数,不包括我,我很长情的好吧,我和我……对象非常恩爱的,这辈子就认定是她了,永远不会有别人。但你不能保证别人也是这样啊,你要让人家坚持可以啊,但是你得给她一点甜头,你听过一个故事么?”
“什么故事?”
“忘记完整的怎么讲的,反正就是怎么让驴一直赶路呢,在它面前吊根胡萝卜,让它看得见,有奔头,否则驴子凭什么任劳任怨呢?”
“这个我听过。”
“那你就去做啊,给人家尝口胡萝卜。”
“可是……”屈雪松心里不确定,“万一我到最后还是没办法接受她,那不就害了人家吗?”
林阅微掐了嗓子,用一种特别讽刺的语调说:“屈老师您是圣母玛利亚吗?”
屈雪松听出这句是在损她,脸色便是一黑,连名带姓地沉声喝道:“林阅微,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林阅微皮这一下差点儿吓跪了,连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过是谈个恋爱,没必要负担这么重,谈得来谈,谈不来就散,只要一开始和对方明明白白说好了,不玩弄对方的感情,不就行了?”
屈雪松支吾:“我没有只想谈个恋爱。”
林阅微随口说:“难不成你想结婚啊?”
电话那头顿时陷入沉默。
林阅微咋舌:不是吧?现在这世界上还有屈雪松这样纯情的人么?奔着结婚去谈恋爱?
屈雪松静了静,辩解说:“也不是立刻想结婚,我是想能够长久一点,最好可以一起进入婚姻,然后过一辈子。”
林阅微心说:这还不是一样?
但她不是特别意外,以屈雪松这么长情的性格,再谈崩一个,再搭上十年,恐怕以后是真的不会再谈恋爱了。林阅微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助攻方向错了,她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去劝屈雪松赶紧投入一段感情,万一对方不靠谱,万一再有什么意外,她就是害了屈雪松。
“屈老师。”林阅微这回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