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岑夜一步一步走下玉阶,冷笑道:“听你的意思,是怀疑我半道截杀了?”他审视着云忘忧:“我倒想问问忘忧姑娘,朝华门的人死了,独独你和那位洛公子不知所踪。你一出现便编了这许多说辞,妄图栽赃于我,是何居心?”
他走到尸体面前,伸出两根指头拈起白巾一角,又将其颈间的衣物挑开:“这么明显的剑伤,大家不会看不出来。一剑封喉,好厉害的功夫啊。”
“我骨遗城偏安一隅,城中上下都是些没有半点灵力术法的普通人。而在座的诸位,用剑的也不多吧,”他看向云忘忧,步步紧逼,“剑术有此境界的,恐怕更是少之又少。”
萧怀奕挡住他的去路,漠然道:“你什么意思?我们仙门同道人,还会互相侵害不成?”
“是啊,他们没有立场这么做,”星维站了出来,“城主若是坦荡,不介意我等带人搜查吧?”
宁岑夜轻笑道:“我绝不阻拦。”
星维迅速地带了弟子前往骨遗城上下搜寻。辗转各地,甚至连一丝妖邪之气都没能捕捉到,连云忘忧说的阵法所在地都只是些平凡无奇的建筑山石。他们只得悻悻而归。
云忘忧神色反常,声音幽冷:“没用的。骨遗城内什么都找不到了,城主处心积虑布置了这个局,怎么会让你我轻易勘破?”
碧落剑抵在了宁岑夜脖间,她一反常态地狠厉道:“任你如何舌灿莲花,挑拨离间。我只需杀了你!”
宁岑夜不为所动,他的侍女秋弄影冲上前来,挡在了他身前。星维正俯身翻查尸体,欲起身阻止,目光瞥见了尸体上衣物的破口。他剥开死者的衣物,每一层的胸口位置都有同样大小的缺口,破裂面积太小,乃至先前他们并未发觉。
揭开了贴身的一层衣物,星维惊恐地退了退身。
乔远征倾身探看,半晌,转过头来取箭搭弓,对着云忘忧怒目而视,愤恨道:“是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晓然冲向前去,看了眼伤口,一脸惊愕:“怎么可能?”他看向云忘忧,迟疑道:”师姐,霜……霜雪无痕。”
云忘忧不可置信地收回剑,前去查看那具尸体。尸体左胸的伤口自背部贯穿到前胸,伤口边缘凝结的一层冰霜还未消散。她颤抖着退了几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乔远征怒道:“剑伤暂且不论,可这霜雪无痕是你云忘忧才会的术法,这才是他真正的死因!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吗?!”
数位朝华门的弟子齐齐将箭矢对准了云忘忧。
云忘忧体内慢慢升腾起一股暴虐的情绪,她强行压制着,咬牙道:“他根本就不是你们的人。”
乔远征恨声道:“你以为你毁了他的面容,就正好混淆视听吗?他身上朝华门的金印,标识,所有的一切都吻合。我会认不出?朝华门跟你们灵阙无冤无仇,你竟然下此毒手!”
云忘忧一字一顿道:“不是我。”
伴随着一声尖啸,破空矢直直冲向了云忘忧。雪白拂尘横扫而出,打落了箭矢,许寒山道:“乔兄稍安,同门勿斗,当心中了奸计。”
宁岑夜放浪的笑声打破了微妙的气氛:“好一个同门勿斗啊,你们借追查妖邪闯入我骨遗城境地,又扰得我骨遗城上下不得安宁,倒说是我宁岑夜设下的奸计了?敢问诸位,你们自诩仙家名门,就是这样横行于世,是非不分的吗?”
“她杀害了你们的同门,又口口声声说发现傦魍阴灵的巢穴,你们就不觉得可疑吗?空口白牙捏造的事谁能证实?!”
一抹雪影悄无声息地跨进了殿内,长发微散,眼布血丝。一手提剑,一手托着一盏长明灯,声音沉稳道:“我。”
朝华门的人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云忘忧,箭在弦上,蓄势待发。洛君良站到了排排箭矢前面,用他宽阔的身体挡住了云忘忧。
云忘忧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眼眶一瞬红透,死灰般的心重燃。其余人见他到来,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他将手中东西轻轻一托,那以血为芯的灯盏漂浮到了半空中,泛着诡异万分的光。洛君良道:“傦魍阴灵就长眠在骨遗城的地底深处,我们身处的脚下。”
阵阵喧哗惊呼,不少仙门弟子犹豫着往后瑟缩,面色铁青。
“这是供养安抚阴魂的血引。”洛君良平静地看向宁岑夜,“毁了这盏血灯,傦魍阴灵便会苏醒,重现于世。真相如何,自当揭晓。”
宁岑夜不以为然道:“笑话,就凭这一来历不明的灯盏?”
他话音未落,乔远征已经射出箭矢穿破了灯身,里面的血滴应声破碎,在空气中消散湮灭。殿内阴冷寒凉的风掠过,不羁的笑声和着阴风不断不断盘旋,回响,像是不得安息的怨灵在一声声叹息。